赵铁军跟在后头，手心里的汗就没干过。
“厂长，这……咱们真能过吗？”
“能。”
张耀站在办公楼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为了今天，他砸进去的钱，花下去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傍晚时分。
专家组终于结束了检查。
李建国拿着厚厚一沓报告，走到张耀面前。
“张厂长，恭喜你。”
他伸出了手。
“你们厂的消防安全措施，完全符合全省最高标准。我代表省消防总队，正式授予青石村食品厂‘全省消防安全示范单位’称号。”
赵铁军当场就蹦了起来。
“过了！我们过了！”
张耀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紧紧握住李建国的手，异常郑重。
“李总队，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你说。”
“这个结果，能不能今晚就在省电视台的新闻里播出？”
李建国愣了一下。
“现在？这么急？”
张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建国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行，我懂了。今晚七点，省台新闻，你等着看。”
……
当晚七点。
全省电视台准时播放晚间新闻。
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着新闻稿。
“今天，省消防总队对金华市青石村食品厂进行了全面检查，该厂以优异成绩通过全省最高标准消防安全认证，成为我省第四家获此殊荣的企业……”
画面里，李建国亲自给张耀颁发证书和牌匾，两人握手的镜头被特写定格。
省城，某个高档小区。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端着茶杯看电视，看到这一幕，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直接泼了一裤子！
“妈的！”
他猛地蹿起来，抓起电话就吼。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厂里消防有问题吗？！怎么他妈的还成示范单位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
“王……王处，我……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检查的时候明明……”
“废物！一群废物！”
王处长把电话“砰”地摔在地上，气得脸都青了。
他转身冲进书房，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
“喂，老吴，青石村那个厂子，你那边还有没有别的招？”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王，收手吧。我劝你一句，别再折腾了。”
“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股子警告的意味。
“这个张耀，不简单。”
“我再劝你一句，老王。他背后站着的人……咱们一个都惹不起。这水太深，别把自己淹死在里面。”
“收手吧。”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王处长握着话筒，整个人僵在原地。几秒后，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昂贵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瘫坐在沙发上，双眼失神地看着电视里那张年轻却平静的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了。
……
与此同时。
青石村食品厂，大门口。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在夜色中悄然滑行，最后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钱卫国从车里下来。
张耀就站在门口，指尖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钱厅长，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钱卫国走到他跟前，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
“你小子，可以啊。”钱卫国脸上带着几分赞许，又带着几分后怕，“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是真漂亮！”
张耀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苦笑。
“没办法，被逼到墙角了。”
“漂亮是漂亮，但你也要清楚，”钱卫国的语气瞬间凝重起来，“你这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有些人，现在是不敢动你，但他们会像狼一样盯着，等你露出一点破绽，就会扑上来把你撕碎。”
张耀沉默着，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火星四溅。
“只要厂子不倒，人还在，我就不怕。”
钱卫G看着他这股浑不吝的劲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小张，我给你指条路。”
“您说。”
“找棵大树。”钱卫国声音压得极低，“你现在这摊子铺得太大，风一吹就晃。单打独斗，迟早要出事。”
“我可以帮你牵个线，但走不走这条路，你自己掂量清楚。有些人，一旦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
张耀抬起头，夜色里，他什么也没说。
钱卫国懂了。
“行，想明白了，打我电话。”
他没再多言，转身利落上车，黑色的轿车很快就汇入远处的黑暗，消失不见。
张-耀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厂门口，晚风吹得他衣服猎猎作响。
他知道，这一仗是赢了，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张耀刚进办公室，门就被人“?”的一声撞开，赵铁军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厂长！厂长！疯了！他妈的都疯了！”
张耀正看着桌上的生产报表，眼皮都没抬一下。
“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吓人！”赵铁军把怀里抱着的厚厚一沓电报单，“哗啦”一下全倒在办公桌上，纸片纷飞。
“您自己看！从早上六点开始，电报局的同志直接把机器搬我们传达室了！就没停过！”
张耀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张。
【北京王府井百货，急！追加订单一万箱！速发货！】
他又拿起一张。
【上海第一百货，催！五千箱！款已汇！货不到则取消后续所有合作！】
再拿起一张。
【广州友谊商店，特派员已出发！自带卡车！不计代价！现场提货！】
……
张耀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对上赵铁un那双写满震惊和狂喜的眼睛。
“全是今天早上的？”
“对！不光是电报！”赵铁军激动得直搓手，唾沫横飞，“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全国各地的供销社、百货公司，都在问咱们的罐头！就跟抢金子一样！”
张耀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窗边。
楼下的厂区，三条生产线已经全部开足了马力，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跑得脚下生风。
饶是如此，这点产能，在雪片般飞来的订单面前，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他转过身，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