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棚里。
周九震掖了掖苏海婷的被角,看了眼腕上的时间,迫不及待再次起身,“时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苏海婷拉着他衣角没拉动,眼见他就要推门离去,正不知如何留下他,苏老太却恰时拿着两个木盒进来,绊住他离去的脚步。
“九震啊,阿嫲有事问你一下,你能不能留下来帮阿嫲看看这到底是啥?”
苏老太打开其中小木盒,又拿出两张画着地图的布块,一脸惆怅道,“你帮我看看俺这两张地图到底是什么?”
现在她只是想尽办法留下周九震,拖延他去找凌欢妩的时间。
她将两张布块拼接在一起,颤颤巍巍递到周九震跟前。
周九震神色一亮,赶忙接过两张地图端详起来。
上次苏海婷给他看的只有一张地图,原来居然是两张地图!
难怪他上次压根看不明白上面标注的地点。
他立马坐到煤油灯底下,也学着苏老太的样子将两张地图换不同边角拼接起来。
床上苏海婷不解的眼神瞟向苏老太,不明白她为啥突然拿出那两张地图。
苏老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覆在她耳边低语,“那个姓凌的刚刚在外面好像流产了,咱们就只要留住他,这事就成了一半!”
苏海婷闻言登时喜上眉梢,好似这段时间的阴霾终于迎来一片曙光,唇角不自觉上扬。
她曾经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周九震,她在哥哥面前信誓旦旦说过的。
哥哥也曾经说过周九震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把她托付给他,哥哥很放心!
她不能让哥哥担心。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一定要实现年少时的梦想。
就在周九震专心致志研究两张地图的拼接方法时,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营长,你快出来,嫂子她……”
不等门口的王警卫员喊完,苏老太就拄着拐杖推门出来,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王,你咋咋呼呼干嘛?你家周营长已经睡下了,就别打扰他俩了,明白吗?再吵,等下把周边的人吵醒,这可就不好了……”
“睡下了?和苏同志?”
王警卫员瞪圆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探了探头想进屋,却被苏老太一个拐杖戳出了门,“咋滴,你想把事情闹大吗?我孙女反正名声已经臭了,你不想你们营长名声臭掉,就大声嚷嚷吧!”
王警卫员却沉着脸不听她的,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喊起来,“营长,你快出来啊,嫂子她出事了!好像要流产了!”
屋里,周九震正专心拼接地图,并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画下地图不同拼接方式的图案。
正画着,就听到门口小王的呼唤声。
他站起来想出去听听王警卫员说啥,就见苏海婷拿起桌旁搪瓷杯的手一抖,半杯水蓦地全倒到了两张地图上。
周九震瞳孔震荡,赶忙将两张沾水的地图护在身前小心翼翼擦拭。
此时他注意力全在地图上,全然没听清门口的小王说了啥。
“哎呀,遭了,图都糊了,都怪我。”
苏海婷脸上满是自责,懊恼道,“要不是门口王警卫员突然嚎一嗓子,我也不会手一抖把水杯打翻,呜呜呜……”
周九震烦不胜烦,轻轻擦拭着被水染糊的地方。
屋外,王警卫员还在锲而不舍喊着,周九震不想这么关键时刻被人打扰,立马出门看着憋红了脸的小王冷声呵斥,“你有完没完,我有要紧事,你赶紧回去睡吧,别再过来!”
周九震说完便“砰”一声甩上了门,继续坐回煤油灯下研究地图。
而木棚外的王警卫员整个人惊到呆若木鸡。
他难以想象周九震听到凌欢妩流产的消息,不仅无动于衷,还说陪外人睡觉是要紧事?
明明昨天的周九震还是那么疼媳妇,甚至是能会为了媳妇死的一个好男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王警卫员回军医所在的帐篷时,就见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情绪失控的凌欢妩捂着头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
军医则在一旁脸色煞白,整个人不知所措的模样。
“咋啦?出啥事了?”
王警卫员赶忙冲进去,揪住军医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要揍人,“你敢欺负嫂子,不要命啦?”
军医手里的银针“叮”一声吓掉在地,整个人一副比窦娥还冤的神情,“哎呀,我啥事都没干,我只是见凌同志有先兆流产迹象,部队里有没药,想给她针灸保胎而已,哪知道她会反应这么激烈!”
王警卫员这才看清地上的针,再看向床上已经失控的凌欢妩登时明白过来,一巴掌呼到军医脸上,“谁让你针灸的,你不知道她最怕别人往她身上扎针的吗?”
军医被王警卫员扇到原地旋转,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警卫员,居然敢打他!
“你发什么癫,敢打我?信不信我告诉你们营长,让你背处分!”
王警卫员咬牙,眼圈都红了,颤抖着打人的手好像这才缓过神来,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我刚刚去叫营长,他不肯回来,说要陪苏同志睡觉!所以我才一时失控……”
一句话,如一记重锤砸下,将刚从心理阴影中回神的凌欢妩再次砸进无边黑暗。
她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
上一世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周书耀一脸不耐烦地抛下一句“别闹了”,转身离开。
三个孩子一个砸碎电话,一个锁了门,一个阻拦医生,断了她保住孩子的最后一丝希望。
可如今,她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又在傻傻地怀上一个男人的孩子,企图得到他那可笑的爱意,和他白头偕老?
上一世吃的苦没吃够,她居然还想再吃?
眼泪跟决堤一样汩汩流下,心脏宛如被万箭穿心,连带着小腹的绞痛,痛得她脸色发白,整个人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军医看到凌欢妩这模样,揉搓着凌乱的头发都快崩溃了,瞪着嘴巴没把门的王警卫员,愤怒得几乎跳脚,“你没脑子吗?不会偷偷跟我说你家营长不来了吗?就非得刺激她吗?等你家营长知道你这二愣子闯的祸,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