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然开口了,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盖过了那回荡在天地间的宏大质问。
王姓老者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城……城主法驾在此,你……你还敢放肆?!”他色厉内荏地嘶吼,似乎想用城主的名头,给自己壮胆。
“城主?”
楚秋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仿佛一个孩子在问一个天真的问题。
他轻轻歪了歪头,那只搭在王姓老者肩膀上的手,五指微微用力。
“他的面子,”
“值几块灵石?”
轰!!!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那条排着长龙的队伍里,无数修士骇得当场瘫软在地,神魂都仿佛被这句话中蕴含的无上狂傲给震碎了!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不敬天地,不畏神魔的疯子!
那可是天枢城主!是这片浮空仙域的绝对主宰!
在他的面前,质问他的面子值几块灵石?!
“你……找……死……”王姓老者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聒噪。”
楚秋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似乎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咔嚓。
一声轻响。
不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崩塌了。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名渡劫初期的王姓老者,他的身体,从被楚秋然手掌握住的肩膀开始,如同被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飞灰。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法则波动。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从血肉,到神魂,到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拿着一块橡皮,将画卷上一个多余的点,轻轻擦掉。
干净,利落。
一位渡劫期的老怪物,就这么在天枢城主的意志笼罩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抹杀了!
天门广场,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那片空荡荡的虚空。
也就在这一刻。
轰隆——!!!!
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的怒火,自城主府的方向,轰然爆发!
那片洁白的云海,瞬间被染成了代表着极致愤怒的赤金色!
整座天枢城,都在这股怒火下剧烈地颤抖,无数琼楼玉宇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竖子!!”
“安敢……辱我!!!”
苍老威严的声音,此刻已化作了滔天狂怒的雷暴!
他被打了!
被当着全城子民的面,被一个他眼中的“竖子”,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他开口保人,对方非但没停手,反而用一句“你的面子值几块灵石”,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他要保的人,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了!
这是挑衅!
这是对他,对整个天枢城数万年威严的……践踏!
一道粗壮如山岳的赤金色光柱,由最纯粹的“域”之法则凝聚而成,撕裂了云海,跨越了万丈空间,带着焚灭一切的怒火,朝着楚秋然当头轰下!
这一击,已不再是试探,而是必杀!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渡劫大圆满都为之绝望的一击,楚秋然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望向了那座云端之上的城主府。
他的眼神里,没有凝重,没有战意,只有一丝……不耐烦。
【没完了是吧?】
【本来还想去吃个饭的。】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就是那根刚刚抹杀了王姓老者的手指。
对着那道毁天灭地的赤金色光柱,随意地,凌空一点。
嗤。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在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注视下。
那道足以毁灭半座仙城的赤金色光柱,在触碰到楚秋然指尖的前一刹那,猛地一滞。
紧接着。
它仿佛拥有了生命,拥有了恐惧。
它开始疯狂地扭曲,挣扎,想要绕开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指。
但,无济于事。
那根手指,仿佛就是这片天地的“理”,是万法不可逾越的“终点”。
最终,那道狂暴的法则光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在顶礼膜拜。
它寸寸消融,寸寸崩解。
最终,化作一道最温顺的、精纯的灵气流,被那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吸收了。
仿佛,它本来就是送上门的一道……开胃小菜。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指之下,烟消云散。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和……无尽的恐惧。
城主府深处,那道苏醒的古老意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怒火,像是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他败了。
败得比第七执法者更彻底,更屈辱。
对方,甚至连剑都没出。
只用了一根手指。
“……”
良久,楚秋然收回了手指,有些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
他转过身,重新牵起柳若冰那微凉的玉手,将她因为紧张而蜷缩的手指,一根根温柔地抚平。
“走吧。”
“嗯。”
柳若冰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男人的侧脸,那颗因为惊天变故而悬起的心,彻底地、安稳地,落了回去。
只要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楚秋然牵着她,目不斜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那么一步一步,朝着那座他之前看中的酒楼,闲庭信步般走去。
从始至终,他没有再看城主府一眼。
仿佛那座代表着此地至高权力的神殿,与路边的一块石头,并无区别。
无视。
这,是比击败,更深沉的蔑视。
天门广场上,所有修士,无论是卫兵还是排队的散修,都下意识地、无比恐慌地,为他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他们低着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多看那个白衣身影一眼。
生怕自己的一个眼神,就会招来……被“抹去”的厄运。
就在楚秋然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街道拐角时。
城主府的方向,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再没了之前的威严与怒火,只剩下一种极致复杂,带着深深忌惮与……一丝试探的沙哑。
“道友……且慢。”
“天枢城,赵无极,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道友。”
“还请道友……入府一叙,容老朽……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