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尘的身影消失在演武广场的人潮尽头,只留下一句“略懂一些剑术而已”在擎天城中发酵,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那借剑的壮汉雷猛,手握着那柄破旧铁剑,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惊天剑意,激动得浑身颤抖,视若珍宝地将其供奉起来,日夜参悟,此是后话。
对于剑无尘而言,广场上的惊鸿一瞥不过是漫长旅途中的一粒微尘,他既不在意那些惊叹与猜测,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行医赚钱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些,且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纠缠。相较之下,演武台这种纯粹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似乎更适合他这种“过客”。
次日,当他再次踏入擎天城最大的兵器铺“百炼阁”时,立刻引起了掌柜的注意。昨日之事早已传遍全城,掌柜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深不可测的青衫剑客。
“前辈,您……您是来挑选神兵的吗?”掌柜小心翼翼地躬身问道,语气中满是敬畏。
“不必。”剑无尘的目光扫过那些流光溢彩、刻满符文的宝剑,轻轻摇头,“给我来一柄最普通的精钢长剑即可。”
掌柜闻言一愣,满脸不解:“前辈,这……这凡铁如何配得上您的身份?小店有皇境强者锻造的‘碧水剑’,还有镇店之宝,据传是神境大能遗留的‘赤霄’……”
“不必多言,普通即可。”剑无尘语气淡漠,不容置喙。
对他而言,万物皆可为剑,一根枯枝与一柄神兵并无本质区别。引动天地法则之力,那是对无上存在时才会动用的手段。对付神陨大陆这些尚在“术”的层面挣扎的修士,纯粹的物理攻击,凭借他对力量、速度、角度的极致掌控,便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掌柜不敢再劝,恭恭敬敬地取来一柄做工精良的精钢长剑,双手奉上。剑无尘随手抛出几枚神币,不多不少,正好是这柄剑的市价,随后转身离去。
当那道青衫身影再次出现在演武广场的擂台中央时,整个广场瞬间沸腾了。
“是他!昨天那个一剑败四方的神秘高人!”
“他今天又来了!还换了一把新剑!”
“快看!他要做什么?”
在万众瞩目之下,剑无尘将新买的长剑随手插在身旁的地面上,淡然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一万神币一次,可上台挑战。若能胜我,奖励十万。我,只出一剑。”
话音落下,他缓缓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仿佛源自亘古的寂寥:“只求一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狂!太狂了!昨天只是应战,今天竟然主动设擂!”一个年轻修士激动地喊道。
“他有这个实力!你们没看到昨天李寻欢他们是怎么败的吗?连人家怎么出剑都没看清!”旁边立刻有人反驳。
“哼,昨天那几个不过是王境巅峰,算不得擎天城顶尖战力。今日他如此张扬,必然会引来真正的强者!”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
议论声中,很快便有不信邪的强者跃上擂台。
“在下‘狂刀’赵无极,王境巅峰,愿领教阁下高招!”一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将一袋神币扔在台角,眼中满是战意。
剑无尘眼帘微抬,平静道:“可以开始了。”
“看招!”赵无极爆喝一声,全身肌肉坟起,手中鬼头大刀卷起一阵腥风,刀刃上泛起血色光芒,显然是一门霸道无比的功法。
然而,就在他起势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银光在他眼前一闪而逝。
“锵!”
一声轻响,剑已归鞘——不,剑甚至没有完全出鞘,只是微微弹出一寸,又瞬间收回。
赵无极前冲的身体猛然僵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鬼头大刀,刀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紧接着,他感觉胸口一凉,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透体而过,瞬间摧毁了他体内凝聚的真元。
“噗通!”
赵无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满脸骇然与茫然。“我……我败了?”他甚至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败的。
剑无尘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扫向台下:“下一位。”
接下来的场面,几乎是昨日的重演,却又更加震撼。
“‘追风剑’柳三,王境巅峰,请指教!”
“败。”
“‘碎石拳’周通,王境巅峰!”
“败。”
“‘幻影’双子,王境巅峰联手!”
“败。”
……
一连五位在擎天城颇有名气的王境巅峰强者,无一例外,都在上台的瞬间便被击败。他们或兵器被毁,或护体真元被破,或直接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送下擂台。共同点是,他们都没有受伤,但都败得莫名其妙,从始至终,他们只看到一道快到极致的银光,根本无法捕捉到剑无尘拔剑的动作。
“拔剑术!这是传说中的拔剑术!”台下有见识的修士惊呼起来,“将一身精气神全部融入拔剑的刹那,快到超越视觉的极限!”
“何止是拔剑术,这已经近乎于‘道’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半分能量外泄,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剑无尘的名声,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以一种爆炸性的方式传遍了整个擎天城。人们不再叫他“神秘高人”,而是开始尊称他为“一剑仙”。来挑战的人络绎不绝,他身边的神币也越堆越高。这种赚钱的速度,确实比行医要快上百倍。
终于,一股强大的气息自远处天际而来,降临在演武广场上空。
“皇境强者!是城主府的供奉,‘裂空爪’吴长老!”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位身穿锦袍、面容倨傲的老者缓缓走上擂台,他身后跟着几名城主府的护卫,气势逼人。
“年轻人,你的剑很快。”吴长老负手而立,一股属于皇境强者的威压弥漫开来,让台下许多修为低微的修士感到呼吸困难,“但速度,在绝对的境界压制面前,毫无意义。老夫乃皇境中期,今日便让你知晓,何为天高地厚。”
剑无尘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一万神币。”
吴长老脸色一沉,感觉受到了羞辱,冷哼一声,示意护卫将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扔在台上。“这里是十万神币,若你能接下老夫一招,这些便全是你的!若你败了,便随老夫回城主府,交代你的来历!”
“不必,胜你,依旧只是一剑。”剑无尘淡淡说道。
“竖子狂妄!”吴长老被彻底激怒,不再废话。他双爪探出,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空间波动,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撕裂开来,发出“嗤嗤”的声响。这正是他的成名绝技“裂空爪”,一爪之下,足以撕裂虚空。
“死!”
吴长老身形一晃,瞬间跨越十丈距离,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抓向剑无尘的咽喉。在他眼中,剑无尘的身影仿佛被他的皇境气机锁定,动弹不得。
台下众人纷纷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皇境强者的一击,岂是等闲?
然而,就在那利爪即将触碰到剑无尘衣袍的刹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剑无尘的右手依旧搭在剑柄上,纹丝未动。
不,动了。
他的手指,以一种超越了人类神经反应极限的频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道光。
不是银光,也不是剑光,那是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光。它没有形状,没有颜色,甚至没有轨迹。它就像是一个幻觉,在吴长老的瞳孔中一闪而逝。
当吴长老的意识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裂空爪”已经停在了半空中,距离剑无尘的脖颈只有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一股无法形容的锋锐之意,已经锁定了他的眉心。他能感觉到,只要对方愿意,自己的神魂会在瞬间被这股锋锐彻底湮灭。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向剑无尘的手。那柄普通的精钢长剑,依旧插在地面上,剑柄上的手,似乎从未离开过。
“你……你做了什么?”吴长老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拔剑了。”剑无尘回答。
“我……我为何没看见?”吴长老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你的眼睛,跟不上我的剑。”剑无尘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吴长老的心上。
跟不上……我的剑……
这五个字,让吴长老这位皇境中期的强者,道心差点当场崩溃。他引以为傲的境界、修为、速度,在对方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甚至连对方出剑的资格都没有看清,就已经败了。
“我……败了……”吴长老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踉跄着走下擂台,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全场死寂。
如果说之前击败王境强者是震撼,那么此刻一剑“败”皇境,则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这已经不是“术”的范畴了,这是“道”!
从此,擎天城再无人敢轻易上台挑战。剑无尘每天只是静静地站在擂台上,就如同一个活着的传说。
一个月后,擂台下堆积的神币已经如同一座小山,剑无尘俨然成了一个超级富豪。但他对这些财富毫无兴趣,只是觉得这种等待强者上门的挑战方式,有些无聊。
这一天,他看着台下那些敬畏、好奇、崇拜的目光,再次开口了:“这样太慢了。”
他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规则改一下。你们,可以一起上。所有参与者,无论多少人,只要能让我拔剑超过一寸,便算我输。奖金,一百万神币。”
广场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什么?我没听错吧?他要一个人挑战我们所有人?”
“这简直是疯了!我们这里至少有上千修士,其中不乏王境高手!”
“太托大了!他再强,真元也有耗尽的时候吧?车轮战也能耗死他!”
嘲讽、质疑、不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终于,在一百万神币的巨大诱惑下,有人忍不住了。
“诸位!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我们一起上,不信逼不出他一剑!”
“对!一起上!”
“嗖!嗖!嗖!”
一时间,至少有五十多道身影同时跃上擂台,将剑无尘团团围住。这些人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凡境巅峰,为首的几人更是王境强者。
“前辈,得罪了!”
五十多人同时发动了攻击,刀光剑影、拳风掌印,各色光芒的真元攻击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心的剑无尘。整个擂台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淹没。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围攻,剑无尘只是静静地站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所有攻击即将临身的刹那,他右手搭着的剑柄,再次轻微一动。
“嗡——”
一道无形的剑鸣,仿佛不是从剑身发出,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道环形的、薄如蝉翼的光幕,以剑无尘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道光幕,快到极致,柔和到极致,却又锋锐到极致。
所有涌来的刀光剑影、真元攻击,在接触到光幕的瞬间,便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光幕掠过五十多名修士的身体,他们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是身体猛地一震,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下。
每个人都毫发无伤,但每个人都败了。
擂台上,剑无尘依旧保持着手搭剑柄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那柄精钢长剑,出鞘了吗?没人看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五十人,一瞬间,全败!
广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看神明一样的眼神看着剑无尘。
“剑神……这是剑神啊!”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颤声喊道。
“拜见剑神前辈!”
“拜见剑神前辈!”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剑无尘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剑无尘看着台下跪倒的一片,眼中闪过一丝意兴阑珊。他觉得有点无聊了。这方天地应该有更强的存在,但在这个小小的擎天城,皇境似乎就已经是顶点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如清风拂过山岗,带着几分出尘的仙韵:“尔等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人群,望向擎天城最深处,那座代表着最高权力的城主府,悠然道:“此地,可有能主事之人?”
话音刚落,城主的身影便带着一群长老慌忙赶来,在台下恭敬地行礼:“晚辈擎天城城主李沧澜,拜见剑神前辈!”
剑无尘微微颔首,语气淡然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让你们的老祖宗出来吧,或许,他能让我多看一眼。”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沧澜和所有长老心中炸响。
老祖宗?他们擎天城的老祖宗,那可是闭关数百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境强者啊!这位前辈,竟然……竟然要直接挑战老祖宗?
一时间,整个擎天城的高层,都陷入了无尽的震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