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潮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下意识地解锁屏幕,找到当地报警电话的号码,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在她过往的认知里,遭遇犯罪及时报警,是维护自身安全最直接的方式,也是对违法行为最基本的反击。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落下时,托比突然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一丝粗糙的薄茧,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别白费力气了。”托比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语气里裹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苦涩,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蓝色眼睛,此刻盛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圣萨的警察效率低得离谱,尤其是在老城区这一带,他们对这种街头抢劫的小案子根本不上心。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小子动作快得很,一看就是惯犯,肯定早就摸清了警察的办案节奏——他们知道警方不会真的花力气追查,最多就是让你去警局做份笔录,然后就石沉大海了。你报警不仅抓不到人,反而会浪费你大半天时间,不值得。”
林观潮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托比。
托比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被现实磨出来的清醒。
她所熟悉的世界里,治安体系完善,哪怕是小额盗窃,警方也会快速介入,通过监控、走访等方式追查嫌疑人,很少有“不了了之”的情况。
可托比的话,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她身上,让她彻底意识到,圣萨的安全现状,远比她看到的“繁华街道”“整洁建筑”要残酷得多。
这里不仅有新闻里语焉不详的连环杀人案,连街头抢劫这种“小事”,都难以得到公正处理。
林观潮沉默了几秒,手指缓缓从拨号键上移开,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心里对这座城市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谢谢你刚才提醒我,”她抬起头,看向托比,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感激,“刚才我一门心思只想追上他,根本没考虑到巷子里可能有埋伏,要是真追进去了,说不定会遇到更危险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林观潮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圣萨的市中心明明看起来很繁华,路边咖啡馆的橱窗里摆着精致的甜点,行人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街头有穿着整洁制服的巡逻警察,商场里人来人往,怎么看都像是一座秩序井然的城市,怎么会连基本的治安都保障不了?
托比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停在路边的草丛里。
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警力不足是一方面,大部分警察都被调去处理那些‘更重要’的案子了,上面催得紧,他们才会花心思。至于街头抢劫、小偷小摸,在他们眼里就是‘鸡毛蒜皮’,没人愿意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而且有些案子牵扯到本地的势力。警察就算知道,也不敢深查,怕惹祸上身。”
说到这里,托比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轻轻咳了一声,话锋一转,避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看向林观潮手里的帆布包:“你这是要去哪里?看你的方向,好像是往唐人街那边走吧?我今天刚好没事,带你过去吧。顺便跟你说说,这附近哪些巷子不能走,哪些时间段尽量别出门,省得你再遇到刚才的麻烦。”
林观潮看着托比真诚的眼神,又想起刚才他及时阻止自己追进小巷,心里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我确实要去唐人街,想尝尝家乡的中餐,顺便买些调料回去。”
托比听到她的回答,刚才因为聊到“黑帮”“警察”而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语气也轻快了些:“没问题,唐人街我熟,知道哪家的中餐最正宗,哪家的调料最齐全。”
两人并肩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路边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人流渐渐变得稠密,偶尔有电车驶过,发出“叮叮”的声响,车厢里坐满了去上班的人,车窗里映出一张张疲惫却匆忙的脸。
托比带着林观潮熟练地避开人群,偶尔还会提醒她“这边台阶有点滑,小心点走”。
林观潮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起上次在机场,托比也是这样,一边帮她提行李,一边叮嘱她“别跟那些黑车司机搭话”。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托比,上次在机场,你不是开出租车吗?怎么今天没看到你的车?”
听到这个问题,托比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光芒。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蹭过外套上洗得发白的布料——这件夹克他已经穿了三年,袖口都有些起球了。
其实,托比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出租车。
之前开的那辆车,是从当地一个黑帮手里租来的,每天要交高额的租金。不管有没有拉到客人,租金都不能少。
上次在机场,他为了帮林观潮解围,得罪了其他几个同样从黑帮租车的司机,之后就被他们排挤,再也租不到车了。
托比知道自己的性格太直,不懂得圆滑,不懂得讨好别人,更不会像其他司机那样,对黑帮的人点头哈腰,本来就不适合在黑帮的控制下做事。
失去开出租车的工作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可这些话,他不想对林观潮说——他不想让林观潮觉得,自己是因为帮了她才落得失业的下场,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那些阴暗的势力有过牵扯。
“哦,那个啊,”托比避开林观潮的目光,转头看向路边的面包店,语气尽量说得随意,“就是觉得开出租车太麻烦了,每天要跑那么多路程,还要应付各种难缠的乘客,有时候遇到醉酒的人,还会被刁难。我本来就不喜欢被束缚,所以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