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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灶台时,布袋晃得越发轻快,蓝印花布的边角扫过花生酥的碎屑,在地上滚成小小的金圆,像谁撒了把会发光的糖。阿婆往砂锅里添了把柴,火光舔着锅底的年糕,把甜香熬得更稠——这是要给朵朵寄的,小丫头说年糕要在晨光里炖,这样融在岁月里的甜,才会带着烟火的烫。

阳台的竹竿上,草绳系着的布袋还在转,城里的布袋装着新晒的腊鱼,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朵朵腌的腊肉。阿婆伸手摸了摸布袋上的雪粒,是昨夜风从大别山吹过来的,沾在布上,像撒了把碎钻。楼下的红梅开了,艳得像团火,花瓣上顶着层薄雪,像朵朵视频里举着的糖葫芦,阿婆掐了枝红梅,插进布袋口——让风带着花香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茶棵知道,城里的雪天也燃着会跳的甜。

小杨送菜来时,筐里躺着块冻豆腐,蜂窝里结着冰,像块会透气的白玉。“阿婆,俺娘说冻豆腐要和腊鱼一起炖,鲜得能掉眉毛,”他蹲在灶台边化豆腐,“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草绳缠在了腊肉上,说要让咸裹着太奶奶的甜,腌成块能啃的岁月。”阿婆往他兜里塞了罐豆腐乳:“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冻豆腐有嚼头,我留了半块,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知道城里的冬天也藏着会呼吸的鲜。”

姑娘抱着罐桂圆莲子羹来串门,里面的莲子炖得粉烂,汤里浮着颗红枣,转着圈不肯沉。“阿婆,这羹里放了您晒的枸杞,”她帮着把腊鱼切成块,“您看这红枣的圆混着草绳的转,像不像把城里的烟火和山里的雪光揉成了团?”阿婆往羹里加了勺红糖:“给朵朵寄的时候多放些绒布,让她知道城里的深冬也有焐手的暖。”

小寒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画的冰灯,灯里映着两个转着的布袋,布袋口的甜淌出来,在雪地上融成个圆。“妈,朵朵说这是‘融甜灯’,点着了,太奶奶的甜就会顺着灯芯往家爬,”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雪地里的冰碴磨成了粉,掺在颜料里,说这样画里的甜都带着凉丝丝的暖。”阿婆把画贴在玻璃窗上,晨光照在上面,冰灯的纹路里浮着层金,像把岁月融得透亮。

视频里,朵朵举着块腊肉,肉皮上的草绳还在晃,油珠顺着绳缝往下滴。“太奶奶,这是‘缠甜肉’!”小丫头举着腊肉在院里跑,背后的雪地上插着串冻梨,“奶奶说这肉缠着您寄的甜,炖起来香得能掀锅盖,像太奶奶的砂锅。”阿婆指着砂锅里的腊鱼豆腐:“太奶奶也炖了鲜,等你来了就着桂圆羹吃,让鲜在嘴里化成蜜,漫过所有的路。”

大寒那天,小区的百家宴摆了长桌,阿婆的年糕被抢着拿,小杨的冻豆腐炖腊鱼香飘满楼道,姑娘的桂圆羹甜得润喉,三楼的媳妇蒸了馒头,说要给朵朵寄去。有人说阿婆的年糕里有阳光的暖,有人说小杨的鱼里有雪水的清,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熬在砂锅里的甜——你融着我的咸,我裹着你的香,熬得越久,家就越暖。

夜里,阿婆把两个布袋并排挂在床头,城里的布袋装着桂圆羹、豆腐乳、腊鱼;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腊肉、冻梨、新蒸的馒头。月光落在上面,蓝印花布的纹路里浮着层银,风一吹,布袋轻轻撞,像两颗心在相贴,越靠越烫。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灶台上,朵朵正往布袋里塞馒头,小嘴里念叨着:“太奶奶的腊鱼鲜过了江,我的腊肉香过了岗,两味融成锅,暖透春和夏……”

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阿婆在给馒头装盒,盒底垫了层艾草叶。她往盒里又添了块年糕——让风带着这甜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雪接住它,让甜顺着融雪往深里渗,渗到朵朵的指尖,告诉她:太奶奶的锅还在熬,熬过小寒的冷,熬过大寒的霜,熬得山水成街坊,岁月成蜜糖,熬得两个布袋里的暖,漫过所有的路,甜透往后的每个日子。

晨光爬得更高时,草绳系着的布袋晃得更欢了,把城里的烟火和山里的融雪,熬成了锅化不开的甜,在岁月里越熬越稠,越熬越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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