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熙春猛地睁开眼,满脸不可置信。
她怀里的醒黛也挣扎着探出头来,望向眼前的一幕,瞳孔骤然收缩。
一道青影自天而降。
陶彦东手中的长剑凌空一横,剑身精准无比地卡住了那柄落下的钢刀。
他一抖手腕,剑势如电,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霎那间,三个扑上来的蒙面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纷纷倒地。
剩下的几个蒙面人顿时吓破了胆,转身就逃。
陶彦东并未追击,只轻轻一收长剑。
他转过身,大步朝两人走来。
“醒黛?你还行吗?”
醒黛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断裂。
“陶大哥……你怎会在这儿?”
她的声音虚弱。
陶彦东缓缓蹲下身来,目光落在了她裸露的左臂上。
那里有好几道被荆棘划出的伤口,皮肉翻卷,血迹斑斑。
“我最近在这片山里采药。”
他低着头,一边熟练地包扎,一边轻声说道。
“山下有户人家,住着一对年迈的夫妻和他们卧病在床的小孙子。那孩子发高烧已经整整五日,神志不清,整日呓语不断,脸颊烧得通红,像要冒出火来。浑身上下更是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疮。”
“他们请了十几个大夫上门诊治,一个个摇头叹息,说这是‘毒火入脏’,无药可救。我听着心里实在难受,便想着来这深山碰碰运气,找几味平日难得一见的稀罕草药。”
她懂了,懂了他的坚持。
“陶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她的声音很轻,眼眶微微泛红。
想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来,可刚抬起一半,一阵剧烈的头晕便猛地袭来。
“这儿不安全,林子深处还有血迹,怕是那些人并未走远。我们得赶紧离开。”
陶彦东立即伸手按住她单薄的肩头。
“你伤着了,胳膊上的刀口虽已止血,但失血不少。再加上刚才那番惊吓,脸色苍白得吓人。若就这么徒步走回山下,别说傍晚,怕是到天黑前一步也走不出这林子。”
“骑马回去。”
他说得果断。
醒黛一愣。
她压根不会骑马。
墨国公府的丫鬟,规矩森严,哪能随意碰那等烈性难驯的牲口?
陶彦东一眼便看穿了醒黛的心思,唇角轻轻一扬。
他转身朝不远处走去,很快便将正在溪边低头吃草的那匹青骢马给牵了过来。
那匹马四肢修长有力,蹄子雪白,一看就不是寻常良驹。
可此刻,它却异常温顺地站在主人身边。
“别怕。”
陶彦东抚摸着马颈。
“这马叫‘久年’,是我从边关带回的千里马,脾气特别好,从未伤过人。你们两个一起骑,我牵着缰绳在前头走,稳当得很,绝不会出事。”
熙春一听,眼睛立刻亮了。
她深知此时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哪敢再耽误?
她赶紧扶住醒黛。
“小娘,陶公子说得对!咱们不能再耽搁了!万一那些人杀个回马枪,带着帮手回来搜山,咱们可就真完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
一想到刚才林子里那场血腥厮杀,她背后还直冒冷汗。
醒黛明白,此刻最重要的不是面子,不是规矩,而是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那就……麻烦陶大哥了。”
陶彦东先小心翼翼扶醒黛上马,待她稳稳坐定,他又伸手拉了熙春一把。
熙春咬牙攀上马背,紧紧搂住醒黛的腰。
可刚跨上马背,久年不知为何,突然耳朵一抖,前蹄高高扬起。
“啊!”
醒黛和熙春哪经历过这般动静,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幸而下方是一片厚厚的草地,软软地接住了她们。
陶彦东立马从马背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他蹲下身,一手扶起醒黛,一手迅速检查两人有无受伤。
“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都怪我,忘了先安抚它情绪……这马怕是也被刚才那场打斗吓着了,听见动静就受了惊。”
“不如这样,我亲自送你们出去,这样我也更放心些。”
他说话时不疾不徐,没有丝毫闪躲或遮掩。
醒黛望着他,心里不禁又多了一分好感。
可念头一转,想到自己的身份。
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室。
平日连正厅都不敢随意走动,更何况是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同行?
若是被人撞见,三人并肩而行,还不知要被如何编排。
熙春却全然没有那么多顾虑。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谢谢陶公子!要不是您及时出现,我们俩今天真就要命丧当场了!您刚才那几下身手,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练过的,有您在旁边护着,我们才踏实,才敢安心走路啊!”
醒黛见熙春这般热切地应下,又抬眼看了看陶彦东。
她轻轻低下头。
“那……那便打扰陶公子了。”
陶彦东听后,微微一笑。
他转身牵过马缰,让醒黛和熙春走在靠近林中小路内侧的位置。
自己则踏在外圈,一手牵马,一手略微张开。
三人就这样顺着林间小路,一步步缓缓往外走去。
走了片刻,陶彦东忽然开口。
“醒黛,你们今天怎么跑到这偏僻的山林来了?这里人迹罕至,平日连樵夫都少来,着实不太安全。”
“还有……那天在集市上,跟你一块儿的那个公子……是谁?”
这一句话,让醒黛的心猛地一紧,呼吸都险些停滞。
她现在的身份本就尴尬。
若是被人知晓她曾与男子私下同行,哪怕只是偶遇,也足以成为别人嘲笑、贬低她的理由。
可熙春却像被关久了的小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陶公子您不知道啊!我们小娘今天本来是要去城西那座兰百寺的,给过世的夫人念经超度,祈求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这是每月初一的惯例,从没落下过。”
“可谁想到,半路上忽然冲出来一帮丧尽天良的家伙!蒙着脸,拿着刀,二话不说就要动手!要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们小娘早就……早就……”
她说着,眼眶都红了,声音微微发颤。
“依我看,这事八成是二少夫人司知芮干的!她很早就对我们小娘心怀不满,嫉妒小娘得老爷宠爱,背地里不知使了多少阴招!手段卑劣,无所不用其极!”
熙春越说越激动,双手紧紧攥成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