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尚且还关着。
那个男孩就站在门口,木质结构的大门挡不住说话的嗓音,也同样隔绝不了那股让空气都凝固的压迫力。
越来越靠近松之间,来栖晓的脚步便越是轻快。
他保持前行,直至矗立在门口,才停下脚步。
白石琴音在他身后静静站着,等待侍者将移门拉开。
“我会吓到你的领导吗?”来栖晓转头,笑吟吟地看着白石琴音,好奇地问道。
“不会。”白石琴音摇了摇头,说:“她对你很熟悉。”
有一束光越过回廊的窗户,落在白石琴音的发夹上,澄澈透亮的点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女孩的发丝上落着弧光,她抿了抿嘴唇,低声嘀咕:
“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也有可能...”
“嗯。”来栖晓点了点头,还没继续说什么。
白石琴音想了想,随后,她上前一步。
只见女孩伸出手,藏在修身制服下的手臂紧绷肌肉线条,她双手扣住木门的边缘,丝袜小腿紧绷,高跟鞋的鞋跟几乎嵌入地板之下。
旋即——
“咔嚓!!”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碎声,眼前这扇看起来格外‘脆弱’的木质移门,竟然被白石琴音硬生生撕开。
女孩牵起神情古怪的来栖晓,旋即面无表情,面对那些四面八方传来的森然视线,信步走向大殿内部。
她的脚步声很响。
传进了在场两位女士的耳朵里。
同时,也让周遭隐匿的安保人员精神紧绷。
“浪费时间。”白石琴音迈步向前,清冷的嗓音与高跟鞋落地的脚步声缓缓传开:“还要等多久?”
“一分钟都等不起?”坐在靠背椅上的女人利落站起身,连带着,她身旁,那个穿着小纹和服的日本年轻女人也缓缓站起。
“切!”白石琴音撇了撇嘴。
“胳膊肘往外拐?”赵英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盯着白石琴音,戏谑道:“好姑娘。”
“那当然。”白石琴音没好气地说:“我是在帮你们挽尊。”
来栖晓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没有松开白石琴音的手,也暂时忽略了她与‘顶头上司’之间的有趣交流。
气氛,随着来栖晓的视线扫过,而变得沉默。
“一分钟,等得起。”来栖晓笑了,他自顾自地走上前,依旧牵着白石琴音的手,缓缓来到赵英华的身边,拉开一张椅子,与眼前的两个女人呈面对面的坐姿,安然坐下。
“夹在中间的是她,不想让她难做。”来栖晓随口说。
“认识一下,赵英华,特别部门的1号。”赵英华伸出手,淡淡一笑,对来栖晓点了点头。
“来栖晓。”来栖晓与她握手。
“这位?”来栖晓看向西园寺亚依,松开赵英华的手后,与露出微笑的日本女人握手。
“西园寺亚依。”她笑了笑。
“你好。”来栖晓微笑。
白石琴音点了点来栖晓的脑袋,松开他的手,随后扯走另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在一旁,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两位,刚才究竟在讨论什么呢?”来栖晓用聊家常的八卦语气,笑呵呵地说:“让客人在门外等着,有点不礼貌吧?”
“其实,我们并没有在讨论什么话题。”
“只是同时想到了一件事。”赵英华背靠着椅背,笑着说道:“您刚才还未靠近这座大殿,我们便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意志这座大殿包裹。”
“所以,不得不准备临时加固了一下防御措施。”
“我很好奇,分明是您率先暴露出了敌意,却又来问我们是为什么,这是否有些明知故问呢?”
赵英华扭了扭脑袋,看向男孩身后,那老神在在,假装没听见她说话的白石琴音。
她心里那叫一个气。
你呀你,真能办事!
也真会替情郎委屈哈!
“哦,我也只是好奇。”来栖晓其实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和暴力,但他的警惕心让他拿起了武器,就是拿起武器的一瞬间,那种可怕的威胁感就让大殿中的两个女人顿时窒息。
“今天的会谈,似乎多了一个人。”
“西园寺小姐。”来栖晓看向西园寺亚依,淡淡笑着,说:“在你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西园寺亚依用和服的袖子遮了遮自己的小脸,眉毛弯弯,笑吟吟地回应道:“月光。”
西园寺亚依那张雪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瘆人的笑容,下颌微微扬起,修长的脖颈隐隐显露出肌肤下的青筋,她虽然是在笑,但那股苍白的月色就像是从她的身体上缓缓蔓延了出来。
惹人悲恸的清冷渐渐晕染开。
她有些低落地说:“被您一刀两断的月光。”
“祝他好死。”来栖晓眯了眯眼,他注意到,一旁赵英华的面部表情竟然开始微微的有些悲伤,但这女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双眼显露出格外的凝重之色,冷冷凝视着西园寺亚依。
很可怕的魔力。
来栖晓的抗精神干扰能力已经拉满,当然不会受这种小把戏影响。
可对于赵英华来说。
情况有些不一样。
她在同时警惕西园寺亚依和来栖晓。
因此,些许的破绽,就足以令她收到些许的影响。
“知道原因了么?赵女士。”来栖晓看向赵英华。
“可以理解。”赵英华很头疼。
眼前的两个混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摆在她面前的困扰本就很复杂。
原本,今天只要和来栖晓见面,商量商量,准备撤侨后,就可以不用和这种怪胎打交道了。
可没想到,西园寺亚依却带来了一个更‘操蛋’的消息。
三千烦恼丝...
她的头发,就快要秃了!
“给我个面子,聊点正经事?”赵女士摇了摇头,赶紧提出正题。
“好啊。”来栖晓点点头。
“要...动手?”赵女士认真地问来栖晓,她一字一句,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记录在案似的,相当严谨。
来栖晓看她的模样,不禁心里一乐。
“对。”
“流血,死人,混乱?”赵女士又问。
“对。”来栖晓看向西园寺亚依,对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瘆人的微笑,他点了点头。
“好。”赵女士沉吟片刻。
旋即,转头看向西园寺亚依:“你们呢?”
“我们的情况,您想必也了解。”西园寺亚依整理了一番鲜红色的衣袖,雪白肌肤与血色的强烈对比刺入人的眼睛里。
她笑着,抿着嘴唇,轻声说道:“一样。”
“嗯。”赵女士对这些答案早就有所准备,于是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给我们时间,我们已经着手撤离公民。”
“早就想好了?”来栖晓有些好奇,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说干就干?
就像是儿戏一样。
“很早。”赵女士幽幽一叹,点了点头,又说道:“尤其是,这位西园寺女士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哦?”来栖晓好像明白了西园寺亚依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来栖先生可否听我一言。”这时候,西园寺亚依忽然开口说话了,她露出了一抹凄冷的笑容,就像大片的雪花飘落在窗前,而昨晚刚洗的鞋子忘记收回室内的那般,有种难以排解的悲哀感。
原谅来栖晓的比方这么抽象。
因为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着实古怪。
说起来有点难听。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请说。”来栖晓凝视着她黑漆漆的眼睛。
“如果,在不久的将来,末日一般的景象会在日本降临。”
“而我们这群人,只是一群艰难、挣扎求生的人。”
“你还会坚持一样的选择吗?”
世界末日?
来栖晓想起了与小桥静流做的那个梦。
末日的景象在他的脑袋里印象很深。
不管是蔚蓝星球上,唯有这个国家遭受灾难,还是天外来客,地狱一般的星体迫近,都十分令人匪夷所思。
来栖晓沉思着。
可眼前的西园寺亚依,却忽然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她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脸色忽的苍白了起来,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
“我们,其实只是想寻找一个方法。”
“一个在末日下,还能活下去的方法。”
“即便这样,您还是想破坏这一切吗?”
假的。
来栖晓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那是戏谑的冷笑。
“因为我不是你们,所以我理解也没有用。”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乐意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不可理喻。”西园寺亚依脸上的悲悯在瞬间止住,她的表情又成了刚才那副恶意的笑容,变脸的速度让来栖晓欣赏了一出好川剧。
“在宣扬伟大之前,想一想,自己在伟大之中夹带了多少私欲。”
“你们的所做作为,究竟是让现状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西园寺亚依勾起嘴唇,对来栖晓说的话表示十分赞赏,她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词汇:
“神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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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巢,三百年前出现在这片国土之上的神秘造物。
它创造了一片空间,它凝练了人类的恐惧,它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改造人类的思维。
妖魔,幽冥,地狱。
它让人类陷入了恐慌。
也因此,陷入恐慌中的人类开展了疯狂的研究,他们将神巢视作一切灾难的原点,同时,也将模仿其的力量,当做救世的良方。
可他们却似乎从来没想过。
对末日的无限恐惧,对欲望的无限追求。
是否也让自己陷入了‘死亡’的陷阱?
其实,他们已经在自取灭亡。
‘人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人类越是因为神巢而恐慌,也越是证实了神巢拥有超出人类想象的力量。
而如此,人类就更是要解析神巢,不止是为了所谓的自救,更是试图拥有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
这像是一种‘错误’进化。
他们,朝着某个可悲的方向越走越远。
事实上他们已经坠入了深渊。
‘操纵所有人的大脑,从而获得唯一、以少数上位者的目标为实现价值的控制系统。’
这是他们思考后,得出的‘救世’方式之一。
‘但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
当这个系统一旦被窃取,被他人掌控,甚至,被神巢污染。
那...地狱,就会提前上演。
“神巢逼迫着你们进化,而不论你们采取怎么样的对抗方式,神巢始终都会借用你们的【过度反应】,让一切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人类的武器源自‘军备竞赛’,源自‘焦虑’、‘恐慌’。”
“可一旦,这种焦虑影响人类制造出了他们无法控制的武器,就会加速人类的灭亡。”
来栖晓看向西园寺亚依,缓缓说道:“对吧?”
“你们已经开始怀疑,那个【神巢】,正在散发一种令你们【军备竞赛】、不断发展超出你们能掌控的力量的波动。”
“这让你们歇斯底里。”
“但是,这艘船,这艘庞大无比的日本舰船已经在这条航线上行驶地太久太久,久到哪怕你们产生了怀疑,看到了末日的预言,依旧要赌上一切,去争那生存的机会。”
不愧是日本人,就是喜欢赌国运。
“不...我并不承认我们是错的。”
欲望无休止,西园寺亚依面目狰狞,对来栖晓露出状若恶鬼的森森冷笑,说:“至少,无休止地发展【武器】,绝不是错误!”
“我们的错只在于你!”
“来栖晓。”
“我们应该将你视作一种崭新的力量。”
“如果早一些,如果更早一些。”
“我们就会得到你的忠诚。”
“而不是...”
西园寺亚依的眼睛冷冷地转向白石琴音,瞧见‘李主任’那张因为‘事实’与‘真相’而感到震撼的俏脸,她不禁嗤笑一声:
“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和我们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两位,在聊事情的时候,请不要将攻击范围扩大到整个人类。”赵女士翘着腿,她已经置身事外,隔岸观火,幸灾乐祸地说:
“这是日本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来栖晓和西园寺亚依都没理赵女士。
两人依旧针锋相对。
来栖晓摇了摇头:“什么是可笑的理由,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