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
林琰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那枚被冰魄仙辉层层封印的灰色意念碎片。他并未急于动手炼制那构思中的【破墟丹】,而是首先以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冰封的灰雾之中,如同最精密的外科医者,开始解析这来自“堕神墟”的禁忌力量。
冰魄神珠高悬头顶,垂落亿万缕纯净无瑕的冰蓝光华,将林琰周身护得严严实实,确保那“堕神”意念的任何一丝反噬与污染,都无法侵蚀他的神魂与仙体。
解析的过程,凶险而缓慢。
那灰雾之中,并非单纯的能量,更蕴含着一种混乱、癫狂、充满毁灭欲的意志碎片。林琰的神魂感知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光怪陆离、令人心智错乱的幻象:破碎的星辰在哀嚎,腐烂的神只在低语,无尽的虚空在吞噬一切光明,一种对一切有序存在的刻骨憎恨如同毒液般蔓延……
若非他道心坚如万古玄冰,更有冰魄神珠这等净化圣物护持,恐怕早已被这混乱意志侵蚀,甚至同化。
但风险与机遇并存。在这深入的解析中,林琰对“堕神墟”力量的本质,有了前所未有的认知。
“这是一种……趋向于‘终末’与‘归无’的法则显化,但其过程被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怨憎,并非自然轮回的寂灭,而是带着强烈主观恶意的‘凋零’与‘腐化’。”林琰心中明悟,“其核心,在于一种‘逆道’的特性,旨在瓦解一切稳定结构,无论是物质、能量,还是法则、乃至概念。”
“冰魄神珠的净化之力,之所以能对其产生克制,正是因为净化本身,便是驱散混乱、回归纯净与有序的过程,从大道层面与之相悖。”
数日之后,林琰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有无数冰晶符文与灰色雾霭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离体后,竟在空中自发凝结,化作一小片布满裂纹的灰色冰晶,随即被冰魄神光彻底净化消失。
“如何?”一直守候在旁的苏月立刻关切地问道。
“已初步解析完毕。此物凶险,但其蕴含的‘逆道’与‘凋零’本源,若运用得当,确是炼制【破墟丹】的绝佳药引。”林琰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疲惫,显然这番解析消耗极大。
他没有停歇,翻手取出了万象乾坤鼎。这一次,他并未投入大量珍稀神材,取出的辅药相对简单,大多是一些性质极端、用以激发和引导药性的辅料,如“万年石髓”(极致稳固)、“虚空花”(包容)、“净魂琉璃液”(守护灵台)等。
真正的核心,便是那被解析后的“堕神”意念碎片,以及林琰自身以丹帝神魂与冰魄本源凝聚的一缕【本源丹火】。
“此次炼丹,重在‘引’与‘破’,而非‘融’与‘合’。”林琰对苏月解释道,“需以极端对极端,以此‘堕神’碎片为锋,铸就一柄能刺破‘堕神’污染的利刃。”
他再次催动冰魄帝炎,但这一次,火焰的颜色不再是纯粹的冰蓝,而是边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灰色纹路,那是他模拟出的、受控的微弱“凋零”之力,用以更好地与主药共鸣。
被封印的灰色意念碎片被投入丹鼎之中。这一次,它不再安静,仿佛感知到了自身的命运,开始疯狂冲撞,引动鼎内灰雾翻滚,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试图污染整个丹炉。
“镇!”
林琰神魂之力化作无形重锤,结合冰魄神珠的威压,狠狠压下!同时,他操控着那边缘带灰的冰魄帝炎,开始灼烧、炼化这团意念碎片。这并非简单的焚毁,而是在净化其混乱意志的同时,提炼、保留其那种“逆道”与“凋零”的本源特性。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可能玩火自焚,反被“堕神”意念污染。林琰全神贯注,神魂运转到了极致,额头再次渗出细密汗珠。
苏月亦全力配合,她的生命法则与月华之力,此刻不再用于调和,而是化作最坚韧的“屏障”,守护在林琰的神魂外围,并不断滋养他消耗的心神,确保他始终处于最佳状态。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丹鼎之内,那团灰色意念在冰魄帝炎的灼烧与林琰意志的打磨下,逐渐失去了那令人不安的尖啸与混乱波动,其颜色也从浑浊的灰暗,变得略显剔透,仿佛被提纯了。最终,它化作了一小滴不断扭曲、试图侵蚀周围一切,却又被牢牢束缚在帝炎之中的——灰色液体!
这滴液体,便是剔除了混乱意志后,相对纯净的“堕神”本源之力,蕴含着极致的“凋零”与“逆道”特性!
“融!”
林琰低喝,将其他的辅药依次投入,与这滴灰色液体开始融合。过程依旧凶险,各种药性的冲突在“堕神”本源的引动下变得尤为剧烈,丹鼎震荡不休。但在林琰超凡的掌控力与苏月的辅助下,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
所有的药力,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被压缩、凝聚,包裹着那滴作为核心的灰色液体,化为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一种奇异“灰白”色的丹药。
这灰白色,并非死寂,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吞噬所有色彩的诡异空白。丹药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纹路,却自然散发着一种让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法则退避的“破灭”气息。
【破墟丹】,成!
就在丹药成型,丹香内敛的刹那,林琰并未松懈,反而眼神一厉,双手掐动一个极其复杂的古印,引动冰魄神珠的核心本源,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神符,瞬间烙印在那灰白色的丹药表面!
“封!”
神符融入丹药,那令人心悸的“破灭”气息顿时被掩盖了大半,丹药变得朴实无华,仿佛只是一颗普通的石砾。这是必要的封印,否则以此丹的特性,恐怕刚一成型,就会开始侵蚀周围的一切,根本无法保存和使用。
林琰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破墟丹】收入一个特制的、布满净化符文的寒玉盒中,重重封印。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有了【万法归墟丹】和这枚【破墟丹】,他应对异变神劫的把握,至少增加了三成!
然而,就在他准备调息恢复之时,静室之外,再次传来了秦老急促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声音。
“帝君!大事不好!”
林琰眉头一皱,与苏月对视一眼,瞬间出现在静室外。
“何事如此惊慌?”
秦老脸色苍白,手中捧着一面布满裂纹的古镜,镜面之中光影混乱,显现出中州天穹的恐怖景象——那里,并非单一的暗灰色劫云,而是足足有三片规模宏大的劫云在不同区域汇聚、碰撞!腐朽、死寂的气息交织弥漫,几乎笼罩了小半个中州!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三片劫云的中心,隐隐有三道强大的仙帝气息在燃烧、在抗争,其中一道,林琰甚至感到一丝熟悉——似乎是中州某个古老圣地的一位老牌仙帝!
“中州三位仙帝,几乎同时引动了神劫!”秦老声音发颤,“而且……而且他们的劫云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威能在叠加!天机阁最后传来的讯息是……是接引神光的通道虚影,在中州上空出现了,但……但那神光黯淡无比,而且……而且被浓郁的灰色雾气彻底包裹、侵蚀了!”
“通往神界的路……好像……要被彻底堵死了!”
仿佛为了印证秦老的话,那古镜镜面“咔嚓”一声,彻底碎裂,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道本应神圣辉煌、接引飞升者的光柱,此刻如同垂死的灰色巨蟒,在布满裂痕的苍穹上痛苦地扭曲,光柱之内,尽是翻滚的、充满恶意的灰雾!
林琰瞳孔骤缩,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仙宫震荡!
接引神光被彻底污染?!
这意味着,即便成功渡过那异变的“堕神”神劫,也可能无法飞升神界,甚至可能在踏入接引神光的瞬间,遭遇更恐怖的、来自“堕神墟”本体的侵蚀!
万古以来的飞升之路,似乎……断了!
苏月也花容失色,玉手紧紧握住了林琰的手臂。
秦老更是面如死灰,喃喃道:“帝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绝境!前所未有的绝境!
然而,林琰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眼神却迅速恢复了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神剑,欲要刺破这万古的迷雾!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仙宫壁垒,看到了那被灰色笼罩、陷入绝望的中州天穹,看到了那扭曲痛苦的接引神光。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路断了?”
“那就劈开一条新的!”
“神界,本帝归心已决,无人可阻,无路……便踏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