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由无数扭曲、哀嚎的灰色符文凝聚而成的巨手,甫一出现,便仿佛成为了北原寂灭冰川的唯一。
天地失声,万物失色。
并非视觉上的黯淡,而是法则层面上的“存在感”被剥夺。冰川不再寒冷,虚空不再广袤,连那暗灰色的劫云本身,都仿佛成了那巨手的背景与点缀。唯有那只缓缓按下的巨手,带着终结一切、令万法归于死寂的绝对意志,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中心。
林琰通过神魂联系“看”到的景象,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更为直接的大道感知。他“看”到了冰川深处,那道原本磅礴浩瀚、犹如亘古冰核般的古老气息,在那巨手之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对撞的华光。
只有无声无息的“消融”。
巨手所过之处,空间不是破碎,而是直接“虚无化”,留下一条永恒的、没有任何概念存在的“创伤”。下方的万里冰川,连同其中蕴含的极寒道则,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画作,瞬间抹除,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那尊隐世的北原仙帝,发出了最后的、充满不甘与绝望的咆哮,其声震荡神魂,却无法在现实层面掀起半点涟漪。他的护身仙光、祭出的本命道器、乃至他燃烧帝血激发的禁忌神通,在触碰到那灰色巨手的瞬间,都如同冰雪遇阳,迅速黯淡、分解、最终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流,被那巨手吞噬。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不过三五息时间,那足以傲视玄黄大陆无数岁月的古老仙帝气息,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那暗灰色的劫云,在完成这“抹杀”之后,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如同饱食的凶兽,微微鼓荡,其上的灰色似乎更加深沉浓郁了几分。巨手缓缓收回劫云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北原那片被彻底抹去、呈现出绝对虚无的百万里“空白”区域,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林琰清晰地感受到,那枚刚刚炼制成功,悬浮在万象乾坤鼎上方的【万法归墟丹】,剧烈地震颤起来!丹药表面那些天然生成的、如同冰裂般的玄奥纹路,此刻光芒大盛,冰蓝与混沌之色疯狂流转,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同源吸引,又像是在抗拒某种无形的侵蚀!
那股之前一闪而逝的、阴冷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再次降临,并且比之前清晰了数倍!它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万法归墟丹】,试图渗透进去,分析其结构,污染其本源!
“哼!一缕跨界而来的残留意念,也敢觊觎本帝之丹?!”
林琰眼中寒芒暴涨,杀意冲霄。北原仙帝的瞬间陨落,并未让他恐惧,反而激起了他滔天的战意与怒火。这“堕神墟”的力量,霸道、诡异,视下界仙帝如草芥,彻底激怒了他身为至尊丹帝的骄傲。
“冰魄,镇!”
他心念一动,悬浮于身后的冰魄神珠骤然光芒万丈,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长河的冰魄仙辉射出,并非攻向那无形的窥视,而是直接笼罩住【万法归墟丹】!
“滋滋滋——”
冰魄仙辉与那无形的侵蚀力量接触,发出刺耳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声音。那阴冷的意念如同被灼伤般,猛地收缩,发出一阵无声的、充满怨毒与贪婪的尖啸,迅速从丹药上剥离,试图遁入虚空逃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给我留下点东西!”
林琰岂容它轻易退走?他双手结印,识海中丹帝神魂之力汹涌而出,结合冰魄神珠的净化本源,化作一张无形无质、却蕴含着至高净化道韵的大网,瞬间笼罩了那缕意念试图遁走的那片虚空。
“净化!”
嗡!
净化道韵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那缕阴冷意念如同陷入泥沼,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它本身并非实体,乃是某种高等存在的意志投影,极其诡异难缠。但在冰魄神珠这等级别的净化之力面前,尤其是林琰含怒出手,毫不留情的镇压下,它终究无法全身而退。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响在灵魂层面响起。那缕意念被强行撕下了一小部分,其余部分则带着更深的怨毒,如同鬼魅般消散于无形,显然是循着某种特殊的联系逃回了其本体所在。
而被林琰强行留下的那一小部分意念碎片,则化作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灰色雾气,其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充满绝望与腐朽的符文在生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堕神”气息。
林琰伸手一招,以冰魄仙辉将其层层封印,化作一枚鸽卵大小、内部灰雾翻滚的冰球,落入掌心。他仔细感应着其中蕴含的信息碎片,眉头紧锁。
“混乱、杀戮、吞噬、终结……还有一种……对‘生机’与‘秩序’的极致憎恶……”他喃喃自语,“这‘堕神墟’,果然是大凶之地,其本质更接近‘魔’与‘邪’,甚至犹有过之。”
经过这一番变故,那枚【万法归墟丹】也彻底平静下来,表面的光芒内敛,混沌色的丹体上,那些冰裂纹路似乎更加清晰深邃了几分,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洗礼,去芜存菁,更加圆满。
林琰将其小心收取,装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由“虚空神木”打造的玉瓶之中,并以重重禁制封印。
直到此时,苏月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那无形的交锋虽然短暂,但其中蕴含的凶险,让她都感到心惊肉跳。秦老更是面色发白,额头见汗,仅仅是旁观,那“堕神”意念的余波就让他神魂不稳。
“帝君,北原那位……”秦老声音干涩。
“陨落了。”林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在那种力量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这‘堕神墟’侵蚀后的神劫,威力超乎想象,而且……针对性极强,仿佛就是为了‘抹除’而非‘考验’。”
他看向掌中被封印的意念碎片,眼神冰冷:“看来,我等欲要飞升,要面对的不仅是天劫,还有来自这‘堕神墟’的恶意狙杀。”
“那我们……”苏月眼中充满担忧。
“计划不变,但需更加谨慎。”林琰斩钉截铁,“北原仙帝的陨落,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也提供了宝贵的信息。至少,我们亲眼见识了这异变神劫的一种形态,知道了其部分特性。这比盲目渡劫,好了何止万倍!”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这【万法归墟丹】,本就是为了应对万法凋零之类的劫难而创,方才与那‘堕神’意念的短暂接触,其气息特性,与推演中的‘凋零’法则有六七分相似,但更加极端、更加恶毒。此丹应该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或许……还需一味‘药引’。”
“药引?”苏月疑惑。
林琰目光再次落在那被封印的灰色意念碎片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缕来自‘堕神墟’的意念碎片,虽然污秽,但其中也蕴含了其力量的本源信息。若我能将其解析透彻,甚至……以其为引,炼制出一枚专门针对‘堕神’污染的【破墟丹】!在关键时刻,或可起到奇效!”
苏月和秦老闻言,皆是一震。以敌人的力量为材料,炼制克敌之丹?这等想法,堪称胆大包天!但也唯有至尊丹帝,才有如此气魄与能力!
“此举是否太过凶险?这意念诡异,恐反噬其身。”苏月担忧道。
“无妨。我有冰魄神珠护体,最擅净化此类污秽。况且,炼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与万药毒性打交道。这‘堕神’意念,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猛毒’罢了。”林琰自信道,“待我稍作调息,便着手解析此物。秦老,继续监控各方,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秦老躬身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林琰看向苏月,柔声道:“月儿,还需你助我稳定心神。解析此物,凶险不小,需时刻保持灵台清明。”
苏月重重点头:“我会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前路虽险,但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然而,就在林琰准备闭关解析那意念碎片时,他心神猛地一动,再次通过那玄妙的神魂联系,感知到了极远处,西域与东荒的交界地带,同时有两股强大的仙帝气息不再压制,轰然爆发,引动了天地法则的剧烈共鸣!
苍穹之上,暗灰色的劫云再次开始汇聚,虽然规模似乎略小于北原那次,但那令人心悸的腐朽、死寂气息,却一般无二!
又有仙帝,选择了在此刻引动神劫!
是自知无法再压制,被迫渡劫?还是不甘心坐以待毙,欲要拼死一搏?
林琰眼神一凝。
“大世之争,亦是末世之劫。序幕,已经拉开了……”
他不再迟疑,转身走向闭关静室。时间,越发紧迫了。他必须在下一波、或许更猛烈的异变神劫降临,或者说,在他自己不得不引动神劫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掌心那枚封印着灰色雾气的冰球,散发着不祥的光芒,仿佛在低语着来自堕神墟的禁忌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