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观鹤已经蹲在老槐树下啃煎饼果子了。
竹篾编的外卖箱搁在脚边，箱盖上还沾着昨晚给顾清欢送夜宵时蹭的糖霜。
他咬了口脆生生的馃箅儿，余光瞥见陈老柱着龙头拐杖从晨雾里走出来，道袍下摆沾着露水，像垂了串会走路的珍珠。
“早啊陈老。”
他把煎饼往旁边挪了挪，“您尝尝？李奶奶说这摊儿的酱是独家秘方，比她熬的绿豆汤还香。”
陈老低头看了眼油乎乎的塑料袋，又看了看林观鹤嘴角的芝麻粒，到底没忍住笑：“你这孩子，哪次见面不带点人间烟火气。”
他伸手要接，却被身后传来的咳嗽声惊得缩回手。
老王抱着个青铜匣子大步走过来，腰间镇鬼铃叮铃作响，活像个移动的铜铃铛：“都卯时二刻了还在啃早饭？方局长的办公室空调开得足，等会儿冻得你画符手抖。”
他扫了眼林观鹤的外卖箱，“那破箱子带进去做什么？镇灵局又不是外卖站。”
“王师叔这就不懂了。”林观鹤把最后半块煎饼塞进嘴里，拍了拍箱子，“上回在福利院驱煞，我用箱子装过千年雷击木；给苏妲的酒吧破阴局，符纸全塞在保温层里——”
他忽然压低声音，“再说了，昨天清欢给我塞了盒桂花糕，放箱子里保险。”
老王的胡子抖了抖，最终没再反驳，只甩了甩袖子：“走。”
镇灵局大楼的玻璃门在三人面前自动滑开时，林观鹤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诛邪剑。
剑穗上的红绳被他盘了三圈，是昨晚顾清欢用千纸鹤线亲手编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颤，像在给他数着步数。
“林先生！陈老！王前辈！”
小刘从接待台跑过来，白衬衫的领口还歪着，“方局长在顶楼会议室等您，茶已经泡好了，是陈老爱喝的云雾毛尖。”
他说着要接林观鹤的外卖箱，却被林观鹤笑着避开：“不用，这箱子有讲究。”
顶楼会议室的百叶窗半开着，晨光透过玻璃在深棕色会议桌上切出几道金线。
方局长背着手站在窗前，听见动静转身时，林观鹤看见他眼底的青黑——显然昨夜也没睡。
“坐。”
方局长指了指主位，自己却没坐，反而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照片拍在桌上，“先看这个。”
林观鹤凑近，照片里的场景让他喉结动了动：扭曲的钢筋缠成黑红色的网，混凝土碎块上凝着暗紫色的血痂，最醒目的是墙角那团蜷缩的影子——说是影子，却长着七只泛着绿光的眼睛。
“前天凌晨三点，江北化工园区发生塌陷。”
方局长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现场没有幸存者，但我们的特勤组在废墟里发现了这个。”
他又推过来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截焦黑的指甲，“经鉴定，这不是人类的指甲。更麻烦的是——”
他顿了顿，“三天前，隐世天师门的《镇灵手札》里，出现了关于‘七目地蚣’的记载。”
老王“啪”地放下青铜匣子：“那东西在《山海经》里叫‘地虺’，专食活人魂魄养甲壳，百年前被天师圣封在昆仑墟。若它能破封……”
“所以我们需要联合。”方局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隐世门有古卷和术法，镇灵局有情报网和现代设备，林观鹤——”
他突然看向正盯着照片皱眉的年轻人，“你有系统。”
林观鹤摸了摸鼻尖：“方局这话说的，系统又不是我养的宠物。”
他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的七只眼睛，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S级邪物线索，宿主参与联合行动可解锁【雷符·九重天】技能】，烫得他耳膜发疼。
“我同意。”
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晨光还亮，“但得说清楚怎么联合。上次在夜店破阴局，镇灵局的特勤组带着黑驴蹄子冲进去，差点把苏妲的酒柜砸了——”
“那是新手组没经验！”小刘在门口急得直搓手，“萧组长已经把他们调去扫了三天鬼市，保证下次——”
“小刘小声。”陈老端起茶盏抿了口，“观鹤说的对，得定个章程。隐世门的术法讲究师承，镇灵局用的是科学手段，年轻人的系统……”
他看向林观鹤笑，“是另一种‘科学’。”
老王“哐”地打开青铜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绢帛：“这是我门里传了八百年的《邪物图鉴》，标注了地虺的弱点——怕雷，怕童子血，最怕的是……”
他突然顿住，抬眼看向林观鹤，“最怕天师的心火。”
林观鹤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起上个月在福利院，为了救李奶奶，他捏碎血符时心口烧起来的那团火；想起萧宁被鬼手缠住时，他挥剑时掌心窜起的热浪——原来那不是系统给的，是他自己的。
“所以我们需要整合资源。”
方局长重新坐回主位，翻开笔记本，“情报共享：镇灵局的灵异事件数据库对隐世门开放，林观鹤的系统检测结果同步更新。术法互补：隐世门教镇灵局特勤组画基础镇鬼符，林观鹤……”
他挑眉，“教他们用你的骚操作驱鬼？”
林观鹤乐了：“那得加钱。上次教小梅画雷符，她把我新买的电动车烧了个窟窿。”
会议室里的气氛松了些。
陈老放下茶盏时，瓷底碰着木桌发出清响：“还有人员调配。地虺若真现世，需要至少三个高阶天师同时出手——”
“我算一个。”
林观鹤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才中阶，但系统面板上【雷符·九重天】的图标正在闪烁，烫得他后颈发暖。
老王突然站起身，镇鬼铃撞在椅背上发出脆响：“光说这些不够。”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起的车流，“地虺在地下蛰伏百年，能感知活人的生气。我们需要——”
他转身时，眼里闪着林观鹤从未见过的锐利，“一套能实时监测地下异动的预警系统。”
方局长的笔顿在笔记本上。
林观鹤摸着外卖箱的搭扣，突然想起昨晚系统提示里的“九重天”，雷符的纹路在他脑海里自动浮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事儿……”方局长刚开口，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沉下去，“江北化工园区？又有塌陷？”
林观鹤的诛邪剑在腰间猛地一颤，剑穗上的红绳“啪”地绷直，指向窗外的北方。
他抓起外卖箱站起身，桂花香从箱子缝隙里钻出来——是顾清欢的桂花糕，甜得人心头发紧。
“走。”
他冲老王和陈老扬了扬下巴，“预警系统的事儿，等回来再细聊。”
老王把《邪物图鉴》往林观鹤怀里一塞：“抱着，别摔了。”
转身时又补了句，“你那外卖箱，装符纸行，装地虺的壳——”
“王师叔放心。”林观鹤拍了拍箱子，大步往门外走，“我送了八年外卖，装过榴莲、装过活鱼，还没装过邪物。”他回头笑，晨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脸上，“不过要是真装上了，肯定比送超时单还刺激。”
方局长跟着站起来，抓起外套时碰翻了茶杯。
茶水在会议桌上漫开，晕染了“预警系统”四个字的边角——像团正在蔓延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