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队长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士兵便围了上来,手都按在武器上,眼神锐利如鹰,显然不是之前城门那些混日子的卫兵可比。
米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并不想在此地节外生枝,尤其是在刚刚得到关于奶奶行踪的关键信息后。他原本的打算是尽快离开这座令人不快的要塞。但“男爵有请”这四个字,带着官方的强制性,如果断然拒绝,恐怕会立刻引发冲突,暴露更多实力,甚至引来更大规模的围剿,反而更加耽误时间。
他看了一眼布莱泽,后者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狼人的暴躁本性在屡次受阻后已经濒临爆发边缘。卡拉巴斯则蹲在米勒肩头,尾巴尖不耐烦地轻轻拍打着,猫眼里满是讥诮,显然对所谓的“男爵有请”嗤之以鼻。
权衡利弊,米勒决定暂且顺从。他倒想看看,这位贪婪的鬣狗男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许只是例行盘问,或许是为了更多的“税金”,只要不触及底线,破财免灾尽快脱身也未尝不可。
“带路吧。”米勒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小队长似乎对米勒的“识相”很满意,他扯了扯嘴角,挥了挥手。士兵们分开一条通路,示意米勒三人走在中间,他们则前后左右地将三人“护送”在核心,朝着位于要塞最高处的、那座最为宏伟阴森的石堡走去。
一路上,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投来或好奇、或畏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在这鬣狗之门,被男爵的亲兵“请”走,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石堡越来越近,那是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垒成的庞大建筑,几乎没有窗户,只有一些狭小的射击孔,城堡大门是厚重的橡木包裹着铁条,上方同样雕刻着那个狰狞的鬣狗头颅徽记。整个城堡散发着一股冰冷、压抑、不容侵犯的气息。
然而,士兵们并没有将他们带向城堡的正门,而是绕向了城堡侧面一条僻静、肮脏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看起来像是城堡的后门或者通往地牢的入口。
米勒的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不像是对待“客人”的礼节,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礼节。
“男爵在这里见我们?”米勒停下脚步,看向那名小队长。
小队长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和残忍的笑意:“男爵大人日理万机,哪有空见你们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哈克老板是我们男爵的老朋友了,他老人家受了委屈,我们自然要替他‘主持公道’。至于你们……乖乖下去跟老鼠作伴吧!”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士兵们猛地抽出武器,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他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显然,所谓的“男爵有请”根本就是个幌子,哈克恶人先告状,而这位鬣狗男爵,甚至连审问都懒得做,直接就要将他们“处理”掉。
在这无法无天的边境,几条外来者的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两名士兵狞笑着,一左一右,手持利剑,径直刺向米勒的胸膛和布莱泽的腰腹,动作狠辣,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小心!”卡拉巴斯发出一声尖利的警告。
但米勒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剑尖及体的前一刻,米勒动了。他没有闪避,而是迎着刺向自己的长剑,左手闪电般探出。
“铛!”
一声轻响,并非金属交击,而是血肉与钢铁碰撞发出的异样声音。
那名刺向米勒的士兵惊骇地发现,自己全力刺出的剑,剑尖竟然被米勒用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
那两根手指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铁钳一般,任他如何发力,剑身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米勒的右手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向后猛地一撞。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
另一名试图从侧面偷袭布莱泽的士兵,胸口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巷子的石墙上,软软滑落,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名小队长和其他士兵都惊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手接白刃?一肘撞飞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他妈还是人吗?
“动手!杀了他们!”小队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吼道,自己也拔出了佩剑。
剩下的八名士兵如梦初醒,嚎叫着一起扑了上来。
刀剑并举,寒光闪烁,将狭窄的巷子封得密不透风。
米勒眼神一冷。他本不想惹事,但对方既然要下死手,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依旧没有动用【锈蚀齿轮】或者其他特殊能力,仅仅凭借【龙鳞肤质】带来的强悍物理防御和【龙裔体魄】赋予的恐怖力量与速度,如同虎入羊群。
一柄战斧带着恶风劈向他的头顶,他不闪不避,抬起左臂硬扛。
“锵!”
火星四溅!
战斧仿佛砍中了百炼精钢,被猛地弹开,那持斧士兵虎口崩裂,斧头差点脱手,满脸骇然。
米勒右手如刀,闪电般切在他的脖颈侧面,士兵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侧后方一把长剑刺向他的后心,他仿佛背后长眼,身体微侧,剑尖擦着龙鳞肤质划过,只留下一道白痕。
他顺势一个回旋踢,脚背如同钢鞭般抽在偷袭者的脸颊上,那人旋转着飞出,撞翻了另外两人。
布莱泽也彻底放开了手脚,虽然保持着人形,但狼人的力量依旧恐怖。他抓住一个士兵刺来的长矛,猛地一拧,那士兵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长矛脱手,整个人被抡起来砸向另一个持刀冲来的同伴,两人滚作一团,筋断骨折。
卡拉巴斯更是化身暗影杀手,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跃起,锋利的爪子都会精准地划过士兵持武器的手腕或是没有甲胄保护的膝弯,伴随着一声声惨叫,武器叮叮当落地,士兵们抱着伤口哀嚎倒地。
战斗,或者说一边倒的碾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当最后一名士兵被米勒随手夺过的剑用剑脊拍在头盔上,哼都没哼就晕过去后,巷子里只剩下那个小队长还站着。
他握着剑,脸色惨白如纸,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着满地呻吟或昏迷的手下,再看向毫发无伤、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得急促的米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他终于明白,哈克那个蠢货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米勒随手将夺来的剑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吓得那小队长一个哆嗦。
“现在,”米勒走到他面前,声音平淡,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带我们去见男爵。立刻。”
小队长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手中的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他连滚爬爬地在前面带路,这次不敢再耍任何花样,老老实实地领着米勒三人,走向城堡那扇沉重阴森的正门。
城堡内的景象比外面更加昏暗和压抑。
墙壁上插着燃烧着劣质油脂的火把,光线摇曳,投下扭曲跳跃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潮湿,以及某种……野兽巢穴般的腥臊气味。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仆役或更低级士兵服装的人匆匆走过,看到小队长带着三个陌生面孔进来,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但没人敢上前询问。
小队长一路卑躬屈膝,将米勒三人引到了一扇装饰着更多鬣狗雕刻的巨大木门前,门前站着两名身穿更加精良黑色盔甲、眼神如同磐石般冰冷的守卫。
“我……我要见男爵大人!有……有紧急情况禀报!”小队长声音发颤地对守卫说道。
守卫审视的目光扫过米勒三人,尤其是在布莱泽和神色平静得可怕的米勒身上停留片刻,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门,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门再次打开,那名守卫示意他们进去。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但丝毫没有贵族厅堂应有的奢华与明亮。地面铺着粗糙的石板,墙壁上挂着一些做工拙劣的野兽头颅标本和生锈的武器。大厅尽头是一个高出地面几级的石台,上面摆着一张用整块黑木雕成的、造型粗犷沉重的座椅。
一个身影,正慵懒地靠在那张座椅里。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肥胖的男人,穿着一身紧绷的、绣着金线鬣狗图案的深紫色丝绒长袍,但这华贵的衣料穿在他身上,只显得不伦不类。
他头发油腻,梳向脑后,露出一张布满横肉、酒糟鼻、眼袋深重的脸,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残忍而又带着几分醉意朦胧的光芒。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银质酒杯,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葡萄酒的酸味。
这就是鬣狗男爵,格里高尔。
在他座椅旁,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黑色长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老者,手里握着一根骨白色的短杖。另一个则是肌肉虬结、脸上带着刀疤、腰间挂着两柄弯刀的壮汉,显然是男爵的护卫头子。
而哈克老板,正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跪在石台下方,添油加醋地说着什么,看到米勒三人进来,尤其是看到他们毫发无伤,而带他们去的小队长面如死灰时,他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格里高尔男爵抬起醉眼朦胧的眼睛,扫了一眼进来的几人,尤其是在米勒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绅士装扮上停留了一下,粗声粗气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怎么回事?哈克说有几个东边来的刁民在他的驿站闹事,还打伤了他的人。本爵派去‘请’他们的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上来了?下面那群废物呢?”
那小队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男……男爵大人!他……他们……”
米勒没有理会跪地的小队长和面如土色的哈克,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格里高尔男爵,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晰地在大厅中回荡:
“男爵阁下,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旅人,无意冒犯。你的手下试图不经审判就将我们处死,我们被迫自卫。现在,我们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并且,立刻离开这里。”
米勒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让原本充斥着醉意与傲慢的空气为之一凝。
格里高尔男爵那双被酒精浸泡得有些浮肿的小眼睛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的光芒从漫不经心变成了被冒犯的愠怒。
他肥硕的手指用力捏紧了银质酒杯,指节发白。在这鬣狗之门,还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尤其是在他的城堡大厅里,当着他最倚重的两个人的面。
“解释?”男爵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带着浓重的鼻腔音,“在这片土地上,我的话就是解释!你们打伤我的人,就是藐视我的权威!哈克是我的人,动他就是动我!还想离开?”他猛地将酒杯顿在座椅扶手上,酒液泼溅出来,染深了紫色的丝绒。
他甚至懒得再去听那小队长或哈克的辩解,在他看来,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几个外来者,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处置,以儆效尤,维护他不可动摇的统治。
他肥胖的脑袋转向身旁那个穿着黑袍、面容枯槁的老者,语气粗暴而充满信任:“莫尔本大师,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别弄死了,我要亲手剥了他们的皮!”
名为莫尔本的黑袍老者,从米勒他们进来开始,那双阴鸷的眼睛就一直在仔细观察着。
他注意到了米勒异于常人的平静,注意到了布莱泽那压抑的、非人的狂暴气息,甚至注意到了那只猫眼中拟人化的讥诮与灵慧。这让他心中存了一丝谨慎。但男爵的命令已下,他不能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