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光华管理学院的报告厅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过道、门口,甚至讲台两侧的空隙都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学生。这不是普通的讲座,讲台上那位,是传说中的程长赢。关于他的故事有太多版本——破产重生、白手起家、商海沉浮、只手掀翻盘踞多年的黑金帝国……而现在,他就坐在那里,穿着一身没有任何logo的深色便装,神色平静,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访问学者。
主持讲座的老院长风趣地介绍:“今天,我们不讲ppt,不谈财务报表,我们请程总来,是来‘问道’的。看看这位亲手打造了商业帝国的实践者,对我们这个世界的商业逻辑,有什么不一样的思考。”
掌声雷动。程长赢走到讲台中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脸。
“谢谢院长,谢谢各位同学。”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站在这里,我有点恍惚。很多年前,我也坐在台下,听着台上的成功学家们讲述着一个个激动人心的商业神话,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故事的主角。”
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后来,我确实成了别人口中的‘故事’。但今天,我不想讲那些惊心动魄的商战,也不想晒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成绩单。那些东西,财经报道里写得比我精彩。今天,我想跟大家聊聊,在经历了所有这些之后,我脑子里剩下的一些……或许不那么‘商业’的想法。”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相机快门的轻微咔嚓声。
“我们这代人,尤其是做企业的,似乎一直被一种东西驱动着,叫做‘增长’。”程长赢缓缓说道,“营收要增长,利润要增长,市场份额要增长。这本身没错。但当增长成为一个企业,乃至一个社会唯一的‘正确’时,我们会不自觉地陷入一种‘增长焦虑’。为了增长,我们可以透支资源,可以忽视公平,甚至可以……践踏底线。”
他提到了“衔尾蛇”,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曾经面对过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他们掌握着惊人的资本和技术,行事毫无底线。他们信奉的是‘赢家通吃’,是‘零和博弈’。和他们斗争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商业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更大、更快、更强地掠夺和占有吗?”
他抛出的问题,让整个报告厅陷入了沉思。
“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程长赢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商业的本质,不是‘竞争’,而是‘协作’。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共创价值’。我们建造房子,不是为了显示我们有多能盖楼,而是为了给人们提供安全、舒适、有尊严的居住空间。我们开发科技,不是为了炫技或者控制用户,而是为了让生活更便捷,让社会更高效。”
他谈到了“天工oS”的开源,谈到了与竞争对手的合作,谈到了在乡村建设中的“田园综合体”模式。“我们长赢这些年,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或许不是赚了多少钱,拿了多少地,而是我们一直在尝试构建一个‘生态’,一个让参与者都能受益的‘价值网络’。在这个网络里,我们不是主宰,而是‘赋能者’和‘连接者’。”
“那程总,利润呢?企业不追求利润,如何生存和发展?”台下有学生忍不住高声提问。
“问得好。”程长赢赞许地点点头,“利润当然重要。它是企业生存的血液,是创新的燃料。但我认为,利润不应该是商业的‘目标’,而应该是你创造了真实价值之后,自然而然的结果,是社会对你所做事情的‘投票’和‘回馈’。当你一心只盯着利润时,你可能会迷失,会走上捷径甚至邪路。但当你专注于创造价值、解决社会问题时,利润往往会不请自来,而且更持久、更丰厚。”
他用了“安居天下”保障房计划举例。“当时很多人说我傻,说这是赔本买卖。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为我们赢得了无价的政府信任、民众口碑和社会声誉,这些‘软实力’反过来为我们其他业务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和机会。这难道不是一种更高级的‘利润’吗?”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科技。有学生问到关于AI和数据的伦理问题。
“科技是一把双刃剑。”程长赢的神色严肃起来,“它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也可以成为奴役我们的工具。关键在于握剑的人,心里装着什么。我们长赢内部有一个‘数据伦理委员会’,权力很大,可以一票否决任何他们认为有伦理风险的产品或项目。有人说这限制了创新,但我认为,这是在为创新划定‘安全区’,确保我们的科技是‘向善’的,是服务于人,而不是异化人的。”
他看向提问的学生,目光深邃:“同学们,你们是未来的创造者。当你们将来掌握了强大的技术时,请务必时常叩问自己的内心:我用它来做什么?是创造,还是毁灭?是赋能,还是控制?这个问题,比任何技术难题都更重要。”
讲座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程长赢没有讲一句套话、空话,全是肺腑之言和深入骨髓的思考。他从商业本质谈到科技伦理,从企业社会责任谈到个人价值实现。他没有给出任何标准答案,而是不断地抛出问题,引导着台下年轻的灵魂一起去思索。
结束时,掌声经久不息。学生们涌上讲台,想要签名、合影。程长赢耐心地一一满足。
老院长送他离开报告厅,感慨道:“程总,您今天这堂课,价值连城啊。这不是商业技巧的传授,这是商业之‘道’的启蒙。”
程长赢笑了笑:“院长过奖了。我只是把一路走来的些感悟,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如果能对一两个同学有所启发,就算没白来。”
坐进车里,程长赢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刚才在讲台上的挥洒自如,此刻化作了深沉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将重生的经验和血泪教训,升华为能够启迪后学的思想,这种感觉,比赚取十亿百亿的利润,更让他感到充实和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他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时,苏晚晴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长赢,你回来了。讲座顺利吗?”她站起身,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还不错。学生们很热情。”程长赢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晚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加密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金属盒。盒子表面冰冷,泛着哑光。
“这是大约一小时前,通过最高级别的加密渠道送来的。来源……是‘零’先生。”苏晚晴的声音压得很低。
程长赢的瞳孔微微一缩。“零”?749研究院的那个“零”?在他们与“衔尾蛇”的决战中,“零”和他背后的力量提供了关键助力,但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双方就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互不打扰的状态。他突然主动联系,还送来东西?
“里面是什么?”程长赢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绷。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金属盒。里面没有文件,没有信笺,只有一枚指甲盖大小、呈深邃蓝色的、类似芯片或存储卡的东西,静静地嵌在柔软的缓冲材料中。在这枚蓝色芯片旁边,还有一张对折的、材质特殊的白色卡片。
苏晚晴拿起那张卡片,展开,递到程长赢面前。
卡片上,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冰冷而清晰的汉字:
“有人在尝试打开‘潘多拉魔盒’。目标:数字永生。线索指向:‘深渊项目’。”
数字永生?! 程长赢的呼吸骤然一滞!这不是科幻小说里的概念吗?难道……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那枚深邃的蓝色芯片。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沉睡的、却蕴含着无尽风暴的宇宙。
“零”在这个时候,送来这样的信息和这样一件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个“深渊项目”又是什么? 是谁,在试图打开这个禁忌的“魔盒”?
程长赢缓缓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枚蓝色芯片时,停顿在了半空中。他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来自未知深渊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正顺着那幽蓝的光芒,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