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的清晨，空气微凉，带着一丝高原特有的清冽。
阳光透过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若有若无的尘埃，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杂着香槟与雪茄的、属于胜利的宿醉气息。
阿基赤着脚，身上只穿了一件酒店的浴袍，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站在窗前。
他的脚下，是这座刚刚从失落中苏醒的城市。
街道上车流渐起，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决定一个赛季归属的总决赛，只是一场盛大的幻梦。
可更衣室里那震耳欲聋的欢呼，球员们脸上肆意的笑容，以及奥布莱恩杯那冰冷而沉重的触感，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梦，已经实现了。
三连冠。
他做到了前世篮网穷尽所有都未能触及的巅峰。
然而，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在某个瞬间，悄然退去，留下了一片空旷而辽阔的沙滩。
然后呢？
这个问题，像一个幽灵，从昨晚小徐的电话里钻出来后，就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开来。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迈克尔·乔丹会在第一个三连冠后选择退役，为什么菲尔·杰克逊总是说卫冕比夺冠更难。
当攀登的理由已经消失在顶峰，当所有的质疑都化为赞美，支撑着你继续忍受枯燥、伤病和压力的，还剩下什么？
是热爱吗？或许。
但热爱，在年复一年的高强度消耗和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有时会显得脆弱。
阿基的目光，穿过玻璃，望向远方的雪山轮廓。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惆怅，并非杞人忧天。
这是一支平均年龄偏大的冠军之师，是一支薪资结构已经不堪重负的球队。
荣耀的背后，是累累的账单。而他，就是那个最终要负责买单的人。
……
上午十点，酒店的行政餐厅被篮网队包了下来，一场非正式的冠军早餐会正在进行。
气氛比昨晚的更衣室要温和了许多，但喜悦依旧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球员们带着家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分享着美食，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假期计划。
阿基端着一杯橙汁，穿梭在餐桌之间，和每一个人碰杯、拥抱、致谢。
他走到了pJ·塔克和布雷克·格里芬所在的桌子前。
这两位老将，是球队更衣室的绝对核心，也是这个夏天，他能否保住冠军骨架的关键。
“pJ，布雷克，”阿基举起杯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没有你们，我们走不到今天。”
“嘿，别来这套，阿基。”塔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把我们带到了这里，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是啊，”格里芬也笑着说，“能成为三连冠王朝的一部分，这是我职业生涯末期最棒的礼物。”
话语间，是并肩作战后沉淀下的默契和情谊。
但阿基知道，职业体育，终究是一场生意。
“好好享受假期，伙计们。”阿基的语气很真诚，
“等冠军游行结束，我的办公室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我们聊聊未来。”
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塔克和格里芬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他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场关于尊重、情感和美金的博弈，即将拉开帷幕。
告别了老将，阿基又看到了独自坐在窗边的克拉克斯顿。
这个年轻人，正低着头，有些腼腆地回复着手机上的祝贺信息。
阿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尼克，这个赛季，你成长了很多。”
“都是教练和大哥们教得好。”克拉克斯顿抬起头，眼神清澈。
“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阿基看着他，“准备好迎接一个改变人生的夏天了吗？”
克拉克斯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阿基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和紧张。
“我会的，先生。”
阿基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他知道，克拉克斯顿的经纪人，那个在联盟中以强硬和精明着称的里奇·保罗，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那将是另一场硬仗。
……
返回布鲁克林的球队专机上，气氛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客舱的前半部分，是球员们的狂欢派对。
他们戴着冠军帽，播放着音乐，打着牌，延续着夺冠的喜悦。
而在客舱后部的商务区，阿基的“移动办公室”已经悄然开张。
副总经理安迪·埃利斯，球探主管，薪资专家，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前，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是密密麻麻的球员名单和薪资表格。
“尼克的情况最棘手。”薪资专家推了推眼镜，“他是受限制自由球员，我们拥有匹配权。”
“但问题是，市场上至少有三到四支拥有巨大薪金空间的球队，比如活塞、马刺，他们都缺内线。一旦有球队开出四年八千万，甚至九千万的毒药合同，我们跟不跟？”
“跟！必须跟！”安迪·埃利斯斩钉截铁地说，“尼克是我们未来十年的防守核心，他的换防能力和护筐，是阿伦无法替代的。放走他，等于自断一臂。”
“可一旦匹配，”薪资专家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数字，脸色凝重，“我们下赛季的总薪资将突破2.3亿，需要缴纳的奢侈税，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能会超过1.5亿。”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就是王朝的代价。
每一个冠军拼图，都意味着一笔巨额的开销。
“先和里奇·保罗谈。”阿基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冷静而果断，“我们的态度很明确，尼克是非卖品。”
“但我们不会接受任何溢价的毒药合同。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要让他明白这一点。”
就在这时，阿基的手机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电显示，正是里奇·保罗。
阿基对着众人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里奇，我的冠军经纪人，早上好。”
“哈哈，阿基，恭喜你！三连冠！你创造了历史！”电话那头，传来里奇·保罗爽朗的笑声。
两人寒暄了几句，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但阿基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果然，里奇·保罗话锋一转：“尼克为你，为布鲁克林付出了所有。他爱这座城市，爱这支球队。当然，他也到了该得到回报的时候了。”
“我完全同意。”阿基说道，“我们会给他一份配得上他贡献的合同。”
“那就好，”里奇·保罗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因为，已经有球队联系我了。他们认为，尼克值得一份起薪超过两千万的合同。”
来了。
阿基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飘过的云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里奇，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场游戏。布鲁克林是尼克最好的归宿，在这里，他能继续赢球，能拿到总冠军，能最大化他的商业价值。”
“去一支重建球队刷数据，然后三年后被人遗忘，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我们有诚意，但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挂断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邮箱。一封来自“喀迈拉”cEo杰森·鲁宾的邮件，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
标题是：《关于“欧文绝杀时刻”NFt铸造及发售计划》。
阿基点开邮件，快速浏览着。
邮件里详细阐述了如何将欧文那记价值连城的绝杀，通过区块链技术，铸造成独一无二的数字藏品，并面向全球球迷发售的方案。方案的结尾，是一个惊人的预估销售额。
这，才是他敢于直面天价奢侈税的底气。
飞机缓缓降落在肯尼迪国际机场。
球员们欢呼着走下舷梯，迎接他们的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家人和朋友。
阿基婉拒了哈登邀请他去参加派对的提议，独自一人，叫了一辆车，回到了他位于布鲁克林高地的公寓。
推开门，迎接他的，是熟悉的、空无一人的寂静。
他脱下外套，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布鲁克林的璀璨夜景，是无数闪烁的灯火。
这里是他的城市，是他一手缔造的篮球帝国的中心。
荣耀，属于所有人。
但守护这份荣耀的压力、算计与孤独，从这一刻起，只属于他一个人。
前方的路，依旧被迷雾笼罩。
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