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愿意回平阳,是不是就不会重复病死眉州的命运?姜梨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可是每一样都有了,但最多的还是甜。
巴洛图一死,巴彦军队又遭了重创,眉州,不,不止是眉州,整个大夏都可以高枕无虞了。
立下如此功劳,又是忠良之后,要回平阳养伤,便也顺理成章。
所以说,这一世跟当初真的都不一样了。姜梨眉眼弯弯,彻底放松下来。
思忖间,三人已经到了将军府。
姜梨还是第一次到这里。平阳晏府虽然也轩朗疏阔,但好歹也是典型的世家宅邸,雕梁画栋,庭院深深,花草竞秀,多多少少透着些许温润雅致;可眉州的将军府,却是由军营驻地改建而来,少了几分雅致,多了几分肃杀与硬朗。
府门前的石狮子有些粗粝,门楣上没挂繁复的匾额,只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将军府”三字,笔锋凌厉刚直。
进了府门,绕过影壁,便见庭院里没种什么花草,只在墙角栽了几株老槐,树下立着两个半旧的兵器架,上面插着长枪,即使隔着夜色,也依旧透着寒光。
正厅的陈设也极简单,墙上没有多余的字画,只挂着一幅眉州舆图,图上密密麻麻标着记号。桌椅是厚重的榆木所制,用的时间久了,边角都被磨得圆润。
姜梨不动声色将手从晏行掌中抽出,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晏行说话。
晏行语气不疾不徐,但姜梨和靳长川都听出了这其中的惊心动魄。单枪匹马闯入夷族部落取了夷族大汗首级,这就不是常人能做的事。
但晏行就不是那走寻常路的人。
“骑兵队目标太大,到黑风岩时,我尾随巴彦残部,潜入夷族部落。那日大雨,守卫有所松懈,我便趁机进入大帐取了巴洛图首级。”晏行的话语中没有过多的情绪,“如此,也算是替祖父、父亲、伯父还有将士们报了仇。”
姜梨强压下心里的酸涩,望着面前的男子,有些心疼。
经历了前世今生,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容易流泪的人,但看到面前的晏行,想着他遭遇的种种,便觉得自己所遭遇的,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靳长川听完,也不说话,只是熟练的伸出两指搭在晏行手腕上。
好一阵,他收回手指,唇角微扬,“还好,只是现在你什么也不要做,赶紧去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晏行整整睡了一日一夜。以至于第二日姜梨哪里都没有去,在厨房熬了一日的粥。
“姑娘,要不然把晏将军叫起来吧,等会这粥凉了,又要倒了。”落英有些心疼姜梨。
粥温在锅里也能喝,可姑娘硬是说那样的粥米和汤分离,喝起来没有滋味。每次粥一凉便重新熬新的。
能得到姑娘如此对待,晏将军还真是有福气。
“阿行累了几日,让他多睡一会。”姜梨挽起袖口,用汤匙撇去陶罐里的浮沫。米是从平阳带来的长丝米,肉也是现去市场上买的,连那蔬菜都是用的最嫩的菜心。
落英叹了口气,心里只盼着晏将军赶紧醒来把粥喝了,要不然,姑娘今晚上怕都要守在厨房里了。
落英见劝不动姜梨,便想着出去看看晏行有没有醒。刚出门,便见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门前,落英吃了一惊,刚要行礼,便见晏行朝着她摆摆手。
落英回头看了厨房一眼,抿着笑转身走了出去。
姜梨正专心的搅着粥,只觉光线一暗,抬头便对上晏行的视线。
他穿着一件玄色的道袍,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一股冷冽好闻的松柏香味。此时他黢黑幽深的眸子含着笑意,宠溺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皎皎,辛苦你了!”
姜梨脸上一热,低下头看着陶罐里的粥,“你在外面这几日,没有吃好喝好,我只是熬一点粥,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晏行便不说话,笑着坐到炉子前面的小杌子上,看她去切洗好的蔬菜。
“这菜要等粥熬的足够稠了才放,要不然煮的时间久了,颜色便不好看了。”姜梨将菜切成碎末,边下边搅动勺子,让菜均匀混在粥中。
炉火的光倒映在那双清澈的眼里,越发多了几分妩媚。
真好!
晏行翘了翘唇角,望着面前忙碌的女子,心里泛起温暖的满足。灯火可亲,有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战场上的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姜梨微微侧着头躲过陶罐中蒸腾的热气,等看粥差不多了,便用帕子垫着将陶罐从炉子上端下来。
“王大人估计也到了平阳,只是不知圣上会派谁过来。”姜梨用勺子将粥舀进白瓷碗里,又将腌好的藕丝和拌卤端到桌上。
晏行起身坐到桌前,“无论圣上派谁来,夷兵短期内都无力再起战事。我已经让李旺将巴洛图已死的消息传回平阳,估计要不了时日,圣上便会来下旨召我回平阳了。”
姜梨点了点头,将粥碗推到晏行跟前。肉粥滚烫,晏行端起碗,用勺子沿着碗沿刮一勺喂到嘴里。软糯的米粒裹着鲜美的肉香和菜香,顺着喉咙一路暖到心底。
“皎皎。”晏行抬眸,眼底带着笑意,“等回去后我们便成亲,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姜梨脸颊微红,“那也得圣上下旨让你即刻回平阳。”
晏行的信传到平阳的同时,安王也到了眉州。
那日正是午后,晏行亲自出城迎接。风尘仆仆的安王看见晏行,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住晏行手臂,语气里满是关切,“三哥,见你你平安无事,我总算放心了。”
“劳殿下挂心。”晏行浅笑,“巴洛图一死,眉州这边暂时可以无患了。”
安王一怔,停下脚步。
晏行轻描淡写将孤身一人潜入夷族部落杀了巴洛图的事说了一遍,“这事怪我鲁莽,但机不可失。眉州之乱全是巴洛图一手谋划,如今他一死,估计眉州也可以清静些日子了。”
“如此,岂止是眉州,整个大夏也无忧了。”安王一脸钦佩,“三哥,你立下如此奇功,真是大夏之福。”
“能为大夏除此大患,是我的本分。”晏行语气淡然。
两人并肩往将军府走,安王边走边道:“如今眉州安稳,不知三哥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吗?晏行笑了笑,“我欲请旨回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