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承还想再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看到黎南霜已经低下头,专注地继续享用他准备的早餐,显然主意已定。
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暗自咬紧了后槽牙,心里早已将顾安咒骂了千百遍。
不要脸的老男人!
至于黎南霜……许允承冷漠地想着,他的阿霜总是没有错的,。
在他的逻辑里,黎南霜是完美无瑕的。
她失去了记忆,是个对过去一无所知需要人呵护的小可怜。
如果不是顾安那种坏男人处心积虑地勾引,他的阿霜怎么会把那个老男人放在心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阿霜没有失忆,以她那么善良柔软的性子,面对一个“生病”的朋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阿霜的善良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她善良的卑鄙小人!
许允承在心里愤愤地想。
对于顾安,他其实早有耳闻。
家里那些眼高于顶既护犊子又打从骨子瞧不起商人的长辈们,提起顾安时却总是不吝赞美。
简直要将他当作“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小辈。
以前许允承对此嗤之以鼻,如今更是充满了鄙夷。
什么年轻有为的商业天才?分明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恶狠狠地给顾安下了定论。
比他大了整整一轮,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居然只能想出装病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勾引阿霜?
下作!恶心!
许允承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阴鸷和算计。
他绝不会让顾安得逞。
探望是吗?好,他陪着去。
他倒要看看,在他的严防死守下,那只老狐狸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傅景澄带着一身几乎能凝结空气的寒意,再次出现在顾安的病房门口。
他甚至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尾的一抹红和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唇瓣,泄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顾安正靠坐在床头翻阅一份文件,闻声抬眼,看到才离开不久的傅景澄竟然去而复返,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讽刺:
“傅总日理万机,竟然还有这等闲心,一天之内往我这病房跑两趟?”
他放下文件,语气平和,话语里的刺却毫不含糊。
傅景澄完全无视他的嘲讽,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让病房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他几步走到床前,漆黑的眼眸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直直射向顾安,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隐隐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你现在立刻,传消息出去,就说你病危,要死了。”
顾安闻言,眉头倏地蹙紧,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话:
“傅景澄,你吃错药了?”他打量着对方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心中警铃微作。
“你不答应?”傅景澄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眼尾的红痕愈发明显,像是抹上了胭脂,却更添几分诡艳的戾气。
“你不答应,我自己来。”他说着,竟真的径直离开,动作间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
顾安这下彻底确定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和傅景澄在涉及黎南霜的事情上都容易失去平常心,但傅景澄能失控到这种地步,甚至说出这种不计后果的话,显然是受到了超出他承受范围的刺激。
简而言之,人是被刺激狠了。
“发生什么事了?”顾安的声音沉了下来,不再带有之前的讥诮,变得审慎许多。
他必须知道是什么让傅景澄变成了这副模样。
傅景澄猛地停下动作,转过头死死盯着顾安,胸腔剧烈起伏。
压抑了整晚加一上午的情绪,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口。
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近乎绝望的愤怒。
一向感情淡漠、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竟然被气得连眼圈都红了。
黎南霜,你真是好样的!
水光迅速在眼底聚集,但他死死忍着,绝不允许自己在最大的情敌面前失态,当下猛地偏开头,避开顾安的视线,只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
“再不使点手段……她就快要跟着那个小白脸私定终身了。”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低沉又充满危险。
顾安瞬间明白了。
他沉默了片刻,抬手揉了揉额角,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还是那位姓许的小男生?”他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已然肯定。
“除了他还能有谁……”傅景澄转回头,赤红的眼睛里满是压抑到极点的戾气,“又不是谁都能像他那么不要脸。”
他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语气刻薄至极,随即又锲而不舍地逼问,“所以你答不答应。”
语气没有大波动,却莫名让人想到即将要喷发的蠢蠢欲动的火山,只需要一点小火星就能全部引燃。
顾安陷入了沉默。
他在思量。
放出重病的消息,已经让全洲集团的股价产生波动,虽然他也正好借机清理门户,整顿内部,但“病危”甚至“濒死”的消息……这玩得有点太大了,引发的连锁反应很可能超出可控范围。
为了逼她现身,是否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傅景澄看着他沉默权衡的样子,耐心彻底告罄。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安,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如同实质,声音更是冷得像是能冻结灵魂:
“顾安,你要是不愿意……”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现在就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