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承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主卧那张宽敞的双人床,意图昭然若揭。
黎南霜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更热了。
她当然知道他想睡哪里,他想和她一起睡主卧,像他口中真正的“女主人”和“男主人”那样。
从他那些暗示性极强的亲密举动里,她早就察觉到了他毫不掩饰的渴望。
但她现在记忆一片空白,对他说的两人那些亲密“过去”毫无实感,即使他表现得再亲密、再理所当然,她也无法立刻接受他们俩的关系突然跳跃到这种程度。
黎南霜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界限,趁着他手上力道放松,终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走回主卧门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看着许允承那副欲言又止且眼巴巴望着主卧大床的模样,一阵无奈混合着些许好笑涌上心头。
少年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宽大的身形和小沙发格格不入,“姐姐果然只有一点心疼我。”
黎南霜勾勾唇角,故意道:“是呀,有点心疼但不多。”
许允承试图最后挣扎一下,为自己谋取福利,“真的不可以吗姐姐,我保证会乖乖的,绝对不乱动!”
对此黎南霜只是露出一抹带着明确拒绝意味的假笑,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许允承脸上那点期待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肩膀也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极了被主人严厉呵斥不准进卧室的大型犬,就连那头看起来柔软蓬松的头发似乎都失去了些许光泽,透着一股可怜兮兮的丧气感。
两人互道了晚安,黎南霜伸手准备关门。
许允承却站在门外,一动不动,那双清澈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目光里的眷恋和失落几乎要凝成实质。
黎南霜关门的手顿了顿,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某处莫名软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揉了揉他额前细软的发丝。
许允承对这件事似乎有着天生的领悟力,掌握得飞快。
不需要黎南霜开口,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只要她一伸手,少年那高大的身躯就会无比顺从地弯下来,主动低下头颅,将柔软的发顶精准地送到她的掌心下,乖顺得不可思议。
他的发质极好,细软顺滑,带着清爽的洗发水味道。
黎南霜揉了几下,原本只是纯粹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她却在收回手时,对上了许允承抬起的眼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头时间有点长的缘故,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连白皙的耳根都染上了一层绯色,眼尾也微微泛红,那双浅黑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波光潋滟,竟透出几分动情般的秾丽。
他轻声问,声音还带着一丝微哑:“姐姐摸开心了吗?”
这眼神……这语气……
瞬间让黎南霜觉得刚才那个温馨单纯的摸摸头变了味道!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脸颊微热,愣愣的说不出话,手上却用力,当即就要把门关上,以隔绝这莫名升温的暧昧气氛。
少年没有阻止,只是眨巴着眼睛看她。
就在门缝即将完全合拢的刹那,她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隔着窄窄的门缝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为什么你能接受睡沙发,都不能接受睡客房?”
这个问题,她确实有点想不通。
许允承眨了眨那双依旧水光潋滟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
“不睡客房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是姐姐的客人,这个已经解释过了呀。”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而提到睡沙发,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
“至于睡沙发嘛……”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就透着淡粉的脸颊突然颜色更深了,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红晕,解释的声音变得又轻又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夫妻并不一定都是睡在一起的,偶尔。”他抬眸羞怯地看她一眼,“偶尔也会出现我们这样的情况,女主人睡主卧,男主人睡沙发……”
黎南霜闻言咋舌。
她当然知道,电视剧里常这么演,丈夫惹妻子生气了,被赶出卧室,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一晚,等什么时候哄好了妻子,才能重获“回房权”。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许允承坚持睡沙发,竟然是为了代入这种……奇奇怪怪的的夫妻角色幻想。
这小狗……对和她建立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到底是有多深的执念啊……
黎南霜感到一阵汗颜,脱口问道:“你就这么喜欢结婚这种事?”
许允承立刻瘪了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那眼神带着点被误解的急切,慌声反驳。
“是喜欢和姐姐结婚!不是喜欢结婚!如果是和姐姐结婚的话,一万次也不够!”
黎南霜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少年这种甜言蜜语张嘴就来的作风,脸颊更热了,连忙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许允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期待地追问,“姐姐是愿意和我结婚了吗?!”
黎南霜一阵无言。
这家伙,完全是个矛盾的综合体,拥有天使的面孔,行事却像一只步步为营、耐心十足的猎犬,用温柔和撒娇编织成网,一点点瓦解她的防备。
看着他这副急哄哄且根本不愿意遮掩自己小心思的模样,黎南霜忍不住故意逗他,她板起脸哼了一声:“哼,我知道你肯定是瞒着我做错了什么事,心里有鬼,才会不自觉代入这种做错了事被老婆赶去睡沙发的丈夫形象!”
她本是随口开个玩笑,想看他跳脚反驳的可爱模样,却不想这话正好不偏不倚地戳中了许允承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虚。
许允承僵住,现在这样能与阿霜朝夕相处的甜蜜时光,本就是他偷来的,是通过精心编织谎言,利用她失忆的空当,让她误以为他们曾经无比亲近才偷来的。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错事。
刹那间,少年脸上所有的红润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变得苍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