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乔氏,忽见江南匆匆打外头而来,远远的便行礼轻唤。
晏宁略显笨重的身体停了下来,回身望着气喘吁吁的江南,“这是打哪儿来?可是世子有什么话要你来说?”
“是,夫人,正是一件要紧的大事哩。国公爷现下脱不开身,若是委了旁人去做,又怕出了岔子误了事,这才使了小的快马加鞭过来与夫人说了。”
晏宁将他带到了议事厅,屏开了闲杂人等,江南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稳了气息,说道。
“老太爷才没了的时候,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他那外室听说咱们国公爷有心要她殉葬,带着她儿子跑了哩。如今有人在北河那边儿见过她们母子,回来同国公爷说了。
可是国公爷现在分身乏术,思来想去,也只有将此事交给夫人差了得用的人去核实才放心,特特叫小的回府一趟与夫人说哩。”
“难道国公爷要叫她殉葬的念头竟是真的?”晏宁不由大惊,扶着肚子往前探了探身。
江南苦了脸说道:“这个小的却是不知,国公爷有什么事,也不会同小的讲。国公爷怎么吩咐,小的怎么做便罢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回复国公爷,我立时便派了人去,只有一句话我却要你转告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纵然那外室再是该死,也不能在史册中留下残暴暴虐的名声才好。”
江南忙应了声,也不多留,转身退出匆匆而去。
晏宁并未多想许多,叫菊香去唤了她哥哥来兴,将这差事交予他去办。
“北河离咱们这儿虽有些远,到底没有到了蛮族的地界儿。你也见过那叫素兰的外室和她儿子,想必带着年纪甚小的娃儿,她也不敢再往北去了。
若是找见了人,你也别吱声儿,只悄悄瞧准了她的住处,再想法子捆了来就是。你要觉得一人行事不便,也挑了你信得过的帮手一同过去,需要的银钱去帐房里支——”
晏宁极快的与他讲清楚了事情原委,立时便将人派了出去。
来兴是她的陪房,与他媳妇竺香一内一外,为她探听了不少消息,也办了不少事情,是极为靠得住的人。
此时晏宁不由有些庆幸,当日选了这一家子做为陪房,李孝成和菊香的娘亦是得力,一家子竟没有一个吃闲饭的。
而晏宁也对他们一家极为倚重。
待事情都分派完,晏宁只觉得腰腹间有些酸疼,心中一惊,不敢怠慢,连忙回去梧桐院床上躺着,又差人去晏府里请晏夫人。
晏夫人来得极快,进门看见晏宁好端端地歪在床上,由着兰心一勺一勺的喂鸡汤,很是惬意。
看见晏夫人过来,晏宁不由有些赧然,“方才腹中疼痛,才叫人去请了母亲过来,这时竟又好了——”
晏夫人松了一口气,顺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还不到日子呢,说不得是累着了。你年纪轻不知事,这府里又是各家管各家的,真有了什么事,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
我来得匆忙,你且使常姑姑陪着万嬷嬷回去一趟,与你嫂子说我要在你这府里住些日子,再叫万嬷嬷收拾了我的东西带过来。到你生产之前,我只守着你就是了。”
待她说完,发现晏宁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很是有些呆愣。
“哎呀,不过怀个孩子,你这脑子都怀到肚子里去了。”晏夫人皱眉,自向着常姑姑吩咐了,常姑姑先不曾回答,只拿眼看着晏宁。
“既如此,常姑姑就同着万嬷嬷走一遭儿吧。母亲待我的心,我知道的......”晏宁垂了眼帘,喃喃道。
常姑姑和万嬷嬷去了,晏夫人瞧着晏宁吃罢了鸡汤,又在床上歪着,又皱了眉头。
“既是累着了肚子疼,合该歇着。只从明日开始,每日里必要在院子里走上至少百步,不然到生的时候没有力气,使不上劲儿,岂不危险?”
晏宁感谢她心里挂念着自己,对她的吩咐自是无有不应的。
“而且你现在再过个把月就快临盆,府里的事务便不要再管了。若是不放心交给别人,交给你身边儿的常姑姑也使得。亏你也是有自己生意的人,不知道‘知人善用’四个字的意思,只会累了自己。”
晏宁从来不知道,晏夫人是这样一个絮叨的性子,只是她喋喋不休唠叨的这些话,听在她的耳里心里,却是暖意融融的。
在自己即将临盆的时候,感受到了似乎从来没有过的母爱。
“母亲,我是极愿意听你教我的。”她很想对晏夫人说的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忍住。
若是真个说出了口,恐怕万嬷嬷拿回来了晏夫人的东西,她也要立时打道回府的。
不要紧,纵然母女两个先前相看两厌,可她在自己最为惶恐不安的时候肯过来陪着自己,只这一样也就够了。
晏夫人生自己的时候差点儿丢了性命,晏敏又是生大姐儿的时候赴了黄泉,轮到她要生孩子,若说不怕,那是假话。
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动摇,是不是该听嫂子的话,给时嘉抬一房妾室,哪怕是分担自己的生育之苦......
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她驱逐了出去。
她自问无法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或许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时嘉。
罢了,不要难为自己。
她有些害怕晏夫人就这个问题问自己,是以惴惴不安了好半天,只是直到去了晏府的常姑姑和张嬷嬷回来,晏夫人也不曾就这个问题提起半个字。
“稳婆是找的哪一个?城西的张婆子,还是城东的金婆子?我看为了保险,还是多找几个,早早儿的把人接到府里候着,万莫到时候与旁人撞了时间,再出了岔子。
奶娘可都瞧好了?你头一回生孩子,身体虽一向壮实,也不知道开奶顺利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