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世民问出“这东西,还有吗?”这个问题时,整个甘露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着李承乾,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关键到,足以影响大唐未来的国本,影响他这个皇帝的权威,甚至影响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一个能够轰杀“神明”的终极武器。
如果还有,那么它掌握在谁的手里?
是掌握在他这个皇帝手里,还是掌握在太子手里?
如果它掌握在太子手里,那他这个皇帝,还能睡得着觉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最看重,最骄傲的儿子,也不行!
帝王心术,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那双充满了审视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这个便宜老爹在想什么。
换做他是李世民,他也会这么想。
这就是皇帝。
一个合格的皇帝,首先要考虑的,永远是权力的稳固。
“没了。”
李承乾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李世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回答得如此直接。
“我说,没了。”李承乾耸了耸肩,表情看起来很无所谓,“那玩意儿,就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为了追求最大的威力,我让李淳风他们把所有的能量都一次性塞了进去,发射完之后,整个设备,从能源核心到发射管道,全都因为过载而报废了。现在,秦岭那个秘密基地里,只剩下一堆烧化的废铜烂铁。”
“所以,阿耶,您不用担心。”李承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您屁股底下的那张龙椅,还稳得很。我没想着用那玩意儿来跟您抢位置。”
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但李世民听完,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却鬼使神差地,彻底放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恼怒,涌上了心头。
羞愧的是,自己竟然会去怀疑自己的儿子。
恼怒的是,这个逆子竟然把自己那点龌龊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还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
“混账东西!”李世民气得又想骂人,“朕是担心那个吗?朕是担心,如此国之重器,若是不能为我大唐所用,岂不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李承乾摆了摆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阿耶,您想过没有,如果这种武器,可以被反复使用,那会带来什么后果?”
李世民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它会改变战争的形态。”李承乾自问自答,“从今往后,什么千军万马,什么坚城壁垒,在它面前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一个按钮,就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就能抹平一座城池。”
“拥有它的人,就拥有了主宰别人生死的权力。而这种权力,太可怕了。它会让人疯狂,会让人失去敬畏。”
“更重要的是,”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它会让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失去安全感。”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颤。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如果这武器真的存在,并且掌握在李承乾手里,那么他这个皇帝,就会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反过来,如果掌握在他李世民手里,那么李承乾这个太子,以及未来所有的继任者,也同样会寝食难安。
这东西,就像一个悬在所有权力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一种动摇国本的巨大隐患。
所以,它最好的归宿,就是不存在。
或者说,它只能作为一张在最危急时刻,用来掀桌子的底牌。用一次,就必须消失。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个,思路清晰,眼光长远到让他都感到心惊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逆子,他考虑的,已经不是一场战争的胜负,甚至不是一朝一夕的皇权稳固。
他考虑的,是整个权力的结构,是人性的弱点,是千百年后的长治久安。
这种格局,这种远见……
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储君”的范畴。
甚至,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千古一帝”的认知。
“你……”李世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身体靠在龙椅上,脸上写满了复杂。
“你长大了。”
最终,他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长大了这三个字,代表着一个父亲,对儿子最高的认可。
也代表着一个帝王,对继承者,彻底的放心。
“我早就长大了,是您一直把我当小孩看。”李承乾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回怼了一句。
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被他破坏了。
李世民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这一次,他却没再发火。
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好了,不说这个了。”
“既然南海的事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善后?”
“首先,是舆论。”李承乾立刻进入了状态,神情变得专注起来,“今夜之事,动静太大,瞒是瞒不住的。我已经让您定性为‘祥瑞’,接下来,《大唐日报》会跟进,连篇累牍地宣传。就说,是南海妖道作祟,引来上古凶神,欲祸乱我大唐。我大唐将士奋勇杀敌,天子德行感召上天,最终降下神雷,诛杀妖邪,平定南海。”
“总之,就是要把这件事,包装成一个‘君权神授’、‘邪不胜正’的经典神话故事。一来,可以安抚民心,消除恐慌。二来,也可以借此,将阿耶您再往神坛上推一把。”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个处理方式,正合他意。
“其次,是战后抚恤。”李承乾的脸色,沉了下来,“此战,我大唐将士伤亡惨重。每一个战死的,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他们的家人,我们必须养起来!每一个受伤的,我们必须治好!每一个幸存的,都必须重赏!”
“我提议,成立一个‘大唐英烈基金’,由朝廷出资,不,由我东宫和我名下的产业出资,专门负责此事!凡此战牺牲之将士,其父母,由基金奉养终身!其子女,由官学免费教养成人!其家属,每户一次性发放抚恤金,一百贯!”
“一百贯?!”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
上万人的伤亡,那就是上百万贯!
这逆子,还真是财大气粗!
不过,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这个举措一旦推行下去,将会对整个大唐的军心,产生多么巨大的激励作用!
以后,谁还不愿意为大唐卖命?
“就这么办!”李世民当机立断,一拍龙椅扶手,“钱不够,国库给你补!”
“那倒不用。”李承乾笑了笑,“我那电报公司的股票,卖得还不错。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让他心塞的话题。
“最后,”李承乾的表情,再次变得冰冷,“是战犯的处理。”
“那个叫安娜希塔的女人,还有那个被轰死的‘神’的尸体,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方式,给我运回长安!”
“尤其是那具尸体!”李承乾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李世民从未见过的,名为“狂热”的光芒,“阿耶,那不是凡人!那是我们理解之外的生物!它的身体构造,它的能量运行方式,它的一切,对于我们的格物院来说,都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只要能把它研究透了,我们大唐的科技水平,至少能再往前飞跃一百年!”
李世民听得心头火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唐的钢铁舰队,纵横四海,大唐的“雷电之矛”,威慑天下的未来。
“好!朕准了!朕要你,把那个所谓的‘神’,给朕研究得明明白白!”
父子二人,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
他们一个,看到了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一个,看到了科技飞跃的无限可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王福。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通过加急电报传来的消息。
“殿下!陛下!南……南海急电!”
李承乾和李世民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紧。
难道,又出什么变故了?
李承乾一把抢过电报,快速地浏览起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
“怎么了?”李世民紧张地问道。
李承乾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电报,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电报,定睛看去。
只见电报的第一行,就写着几个让他心神剧震的大字。
“报!‘斩龙小队’队长薛仁贵,尚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