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吉县衙,王墩暂时办公的书房之内,灯火通明。
王墩端坐于主位,正批阅着公文,眉头微锁,不怒自威。李逸轻手轻脚的进来,一只手放在身后,躬身行礼:“下官李逸,见过王大人。”
王墩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没空理会他。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油灯的爆鸣声以及烛火的噼啪声。
李逸也不着急,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脚下,脚尖在地板上扭啊扭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王墩才放下笔,抬起头,目光如电扫向李逸,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怎么,你发财了?还是说案件有什么进展了,值得你深夜来打扰?”
李逸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个腼腆又略带得意的表情,仿佛做了好事,等待老师或者家长夸奖的孩子。
“那个,嘿嘿,今日不是去了朱桥镇见了见周德嘛。哎呀,周德实在是太热情了,非说下官为了长吉县的案子奔波劳碌,为了长吉县的稳定劳心劳神,说下官辛苦了,然后硬塞给下官一点‘辛苦费’。”
“事先说好啊,下官起初是不想要的,但是实在是架不住周德太热情了,所以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说着,从身后掏出一个不算大的木盒子,轻轻地将盒子放在王墩面前的书案之上。木盒打开了一丝,露出里面黄澄澄的黄金。
王墩的目光落在金条之上,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李逸,你好大的胆子,私下收受涉案人员如此重礼,你可知道这已经触犯了律法。如此行径,你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将本官置于何地?”
“砰!”
说完还不解气,在书案之上猛地一拍,震得茶杯都晃了晃,威势十足。
若是一般的官员,此刻怕是早就已经吓得跪地求饶了,但是李逸是一般人吗?不,他是粗鄙武夫。
李逸之时缩了缩脖子,脸上那点“腼腆”更加明显了,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带着狡黠。
“大人喜怒,大人喜怒,您误会了。这哪是下官私下收受,这分明是周德那老小子意图腐蚀朝廷命官,被下官我严词拒绝。未果之下,下官机智周旋,这才将计就计,暂时代为管理。”
“这不,下官一回来不就来了大人这里,立刻、马上、主动地将这些黄金上缴给大人您了嘛!”
他这一番话,说的又快又溜,在他嘴里,硬是将收受贿赂说成了机智周旋、代为保管,随后主动上缴赃物。此刻,他脸上那一副快夸我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让王墩紧绷的脸部线条都有些维持不住。
盯着李逸的脸看了一会儿,看着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紧绷的神色渐渐缓和,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不易察觉的笑意。
“滑头!”王墩笑骂一声,语气已经轻松了许多。“本官看你不是去查案,是去‘打秋风’去了。”
李逸见王墩态度转变,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嘿嘿笑道:“大人明鉴,这‘秋风’打来的东西,下官可是一份都没有动过,全在这里了。对了,您看,这,应该怎么处理,是充入府库,还是……”
王墩拿起盒子里的一块金锭,在手里掂了掂,随后一一拿起所有的黄金,片刻后,沉吟片刻,恢复了上官的沉稳,开口道:“周德此举,确系行贿无异了。此物,便是罪证之一,按照律例,此类赃款,应当悉数充公。”
“大人,这,你们我们这些时日这么辛苦的查案子,这些钱是不是……”
看着李逸眼巴巴的看着盒子,王墩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同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不过嘛,念在你此次查案确实费力不少,你手下那些人也出力不少。”
“这样吧,这些黄金,取六成登记造册,纳入府库,充作公用。剩余四成,便留与你,以及你手下出力之人,作为此番奔波查案的犒赏吧。此事,下不为例。”
李逸闻言,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忙行礼,说话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多谢大人体血,大人英明,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早日查明案情,不负大人厚望!”
“行了,这时候就像一个得了便宜的猴子。本官说了,下不为例,你先退下吧!”王墩摆了摆手,示意李逸可以退下了。见李逸没动,王墩不禁气笑了。
“怎么,想现在就把你的这四成拿在手里?”
“嘿嘿,大人明鉴,这不是落袋为安嘛。”
“哼,本官还会侵吞你的这部分不成?”
李逸只是笑。
片刻之后,看着李逸带着那四成黄金,脚步轻快的离开书房的背影,王墩无奈的笑了笑,重新拿起公文,低声自语道:“这小子,有点意思。”
“我现在对这个小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好像总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
还是那扇屏风之后,王怀远踱步出来。“这个李逸,时而像个孩子,时而又老成持重,倒也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人。重要的是,此人能力很强。”
“哦,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王怀远这么夸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当初知府家的公子,你可是批的人家一文不值啊。”
“知府家的公子只不过是借助了知府的一些威望,而这李逸,却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这两人,如何能进行比较。知府家的公子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哈哈哈哈,看来,你还记恨当初人家知府公子骂了你。”笑了一阵,王墩道:“将这些金子入库吧,充入长吉县库房。”
拿着黄金走出书房的李逸是真的高兴,虽然只拿了四成,但是也有十几两黄金啊。
实际上黄金兑白银的比例一直是在变化的。国朝初立之时,一两黄金差不多是兑换四两白银,后来是兑换六两白银。
到了第三任皇帝之时,一两黄金兑换四点八两白银,这整的还有零有整的。再后来,一两黄金兑换七点五两白银。而到了此时,一两黄金差不多是十两白银。
也就是说,就他现在怀里揣着的,那可是有一百多两银子呢。要知道,当初从锦山村带过来的山货,最后卖出的价格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这笔钱已经差人带回去了,说起来,最终这批货,还是周家帮忙处理的。
有时候,对这周家的态度,还真的有些矛盾。
而他不知道的是,周胜去黑风寨走了一趟,随后就从周德那里拿了一千两银子,虽然吐了五百两出去,可还是有五百两入账啊。
果然,人的悲欢是不相同的。
就在李逸为一百多两银子而暗自欣喜之时,长吉县靠西北方向的上善坊内的一处民宅之前,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向着院子里面张望。
“你确定刘福就在里面,可不要看走了眼,如果搞错了,不仅可能坏了大人的事情,而且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我确定,虽然我只见过刘福几次,但是他那张脸再怎么变化,我都认得出来。这里就是刘福的住处,只是没想到,刘福在县城里躲着,而且和我们还住在一个坊里。这算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别瞎说,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可是现在大人被府衙的王墩禁足在家,该怎么把信息传递进去呢?”
“用信鸽吧!之前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我手里那几只鸽子,去过大人府上的,它知道怎么去。”
片刻之后,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从上善坊一处民房内振翅向着黑夜中腾飞而去。只是,这两人不知道的是,在鸽子向着县衙方向飞行的过程中,一只苍鹰划破天际,随后将鸽子给捕捉了。
嗯,今晚美餐一顿。
李逸回到住处之后,没多久,夏嫣然推门进来。这女人越来越不把他当外人了,现在他的房间想进就进,想走就走,李逸还没办法。
“苍枭刚刚抓到一只鸽子,在鸽子腿上发现了这个。”
接过夏嫣然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刘福现身,长吉县上善坊。”
“这应该是陆衍之或者山寨报信的,不过不管是给谁的,如今倒是给我们做了嫁衣。婚礼筹备了半天,发现新娘和别人跑了,也不知道那些发现刘福之人,在知道信息被截获了,是不是也是这种情绪。”
“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打算怎么做?现在就去上善坊吗?”
“嗯,去看看。”李逸看了看夏嫣然一身白色的衣裳,“那个,我们是去夜探,你这一身白衣服,在夜里未免也太显眼了。”
“嘿嘿,要不,我把我的深色衣服借与你,你就在房间里换了算了?”
“呵,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难道我会不知道。不过,衣服拿来……”
“嗯,真在这里换啊?”李逸一喜,转身拿出一套浆洗干净的青色书生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夏嫣然接过衣服,然后手往外一指。
“现在,你,出去。”
“不是,这是我的房间。”
“出去……”
哼,出去就出去,有什么不能看的,不就是腰肢纤细,上身饱满,桃子挺翘嘛!有什么啊,在另一个世界之时,又不是没见过。
那什么三上老师、森泽老师。咦,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