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灵巧儿立刻露出一副 “奸计得逞” 的模样,拉着灭世之雪就往酒楼里走:“这半个多月,咱们除了鹿肉就是兔肉,要么就是晒的干扁的肉干,我都快吃吐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中原酒楼,可得好好填填肚子,尝尝正经的中原菜!”
灭世之雪一听有好吃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点头道:“嗯,也好,确实该换换口味了。”
两人走进酒楼时,那工部员外郎已经点好了菜,还温了一壶酒,桌上摆着两荤两素 —— 一盘红烧肉,一盘炒青菜,一碗豆腐汤,还有一盘酱牛肉,还有几个略带高丽风味的青菜,不过主要是以地道的中原家常菜为主。
灵巧儿和灭世之雪也不客气,坐下就拿起筷子往嘴里塞,尤其是灵巧儿,一口红烧肉下肚,满足地眯起眼睛 —— 把他们在支走是对的,总算没白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饿了,反正灵巧儿觉得这菜品的味道甚至比二十一世纪都正宗。她自己觉得一定是自己馋糊涂了。
员外郎给她添酒,她也不推辞,端起碗就一口闷,随即猛扒拉菜。灭世之雪则完全不理会面前的酒,只顾着低头吃菜,有灵巧儿替她挡酒,她正好专心享用美食。
员外郎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二位这是饿坏了吧?在外面受了不少苦?”
灵巧儿正夹着一块酱牛肉往嘴里送,听到这话,忽然想起前世在半岛只能吃辣白菜,再对比此刻的中原菜,她觉得在这个地方用这种吃相吃饭,似乎有失国格。
于是连忙放下筷子,故作淡定地解释:“哎,之前在女真部落待了些日子,那儿除了鹿肉就是兔肉,要么就是肉干,吃得人都快没胃口了。本来以为得回到家乡才能吃到正经的中原菜,没想到这开城还有这么地道的酒楼,真是意外之喜。不过主要是天寒地冻,想要补充热量。”
员外郎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大致上理解为,猛吃东西会让身体更暖和。
她第一次觉得真丢人,虽然遇到好吃会胃口大开,可这么吃却是不太雅观。尤其是对着一个高丽人。
不过她饭量有限,又随意的加了几口菜,喝了两碗酒,没多久就觉得饱了。
员外郎见她放下筷子,又赶快给她筛了一碗酒,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哎,高丽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了,兄台却还嫌弃肉吃多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灵巧儿一脸尴尬,她是这意思吗?她是吃烦了烧烤,吃腻了肉干。不过此刻她也不愿意过多解释。
于是她端起酒碗,一口喝干,肚子里的食物和酒混在一起,顿时觉得饱胀感更明显了。
灵巧儿知道自己这边吃的差不多了,该聊正事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酒楼里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人,刚才那支队伍,看着像是契丹人和高丽人一起的仪式,我猜是迎亲队伍,可这嫁娶是好事啊。怎么会惹得你这么沮丧?我猜,这里面有内情?”
那员外郎一听这话,手里的瓷碗差点没拿稳,酒洒了多半碗。
他双手微微颤抖,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愤懑:“好事?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为何沮丧?兄台猜测的没错,这确实是契丹的迎亲队伍,可你知道吗?从新罗王朝尚在时,契丹就强迫高丽联姻,高丽所有成年的公主,都要被送去契丹和亲,这哪是联姻,这是羞辱啊!”
灵巧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 契丹人和高丽人长相相似,联姻倒也不算违和。可她刚点完头,就见员外郎脸色更加深沉,她连忙收起表情,故作惊讶地追问:“哦?都要送去和亲?你是说每一个?那也不算是羞辱吧,说不定是辽人偏爱高丽公主。” 她知道,重头戏要来了,故意先煽动一下对方的情绪。
员外郎端起酒碗又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眼神也变得迷离,显然是有些上头了。
他晃了晃脑袋,含糊不清地说道:“兄台有所不知啊…… 这契丹人迎娶公主是假,实则是来这儿带走质子的!你知道新罗王朝为什么会灭亡吗?就是因为新罗的王储,都得由契丹人指定!那些王储在契丹长大,天天对着契丹皇帝磕头,早就把自己当成契丹人了,回到新罗当了大王,就拼了命亲近辽国,连辽国打仗,新罗都要出人出力出钱,即便新罗不灭,哼,也和亡国无甚区别。灭了,倒是乐得让不堪重赋的新罗百姓能够寻得个喘息之机。”
灵巧儿心里 “咯噔” 一下,瞬间明白了 —— 这比她之前猜想的还要险恶,哪里是什么联姻,分明是契丹人控制高丽王室的毒计。
这和灵巧儿想的简直是南辕北辙,她本以为就是皇室联姻的戏码。公主有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却偏偏被辽人看上了,高丽王迫于压力,只能屈服。
她万万没想到,辽人能有这么强的侵略性。这跟帝国主义有什么区别?
员外郎的声调越来越高,引得邻桌客人频频侧目,他却浑然不觉,依旧激动地拍着桌子:“我家大王怎能不知契丹人的花花肠子?他平定乱世,也是一代英主。如今回首,已然十年有余。契丹人蛮横如斯,他能不恨契丹人?怎能不恨?却又无可奈何,这片土地战乱的时间太久了。我主虽然已经平定了乱世,可他深知,如今国力已然不坚,如何能正面碰的了辽国?
这已经是契丹人第四次来‘结亲’了!大王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已经变得麻木。而契丹人一直在试探大王的底线。若不是国力不济……哎……我家大王早就让人提前教导那些质子,可以跟契丹人虚与委蛇,可千万别真把他们的话当成真话,只有高丽人在乎高丽人的死活。”
“这不是本该如此吗?”灵巧儿皱着眉问道 —— 保住王室根基,提防外族操控,这本就是常理。
员外郎又干了一碗酒,酒气上涌,脸上泛起潮红,他冷冷一笑,语气里满是嘲讽:“本该如此?可契丹人哪会按常理出牌!他们这次来,是想把高丽所有十岁以上的王子,全都带回辽国当质子!这么多王子,总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被契丹人哄骗几句,难免就要忘记自己是谁。若是他们找不到他们想要的‘听话’质子,他们就会从嫁到辽国的高丽公主那里下手,只要公主们在辽国生下子嗣,他们就能从中选一个听话的回来继承王位,因为他们的父系是契丹人。那么多公主在辽国,他们还会怕找不到听话之人?”
“好个契丹!” 灵巧儿也忍不住拍了桌子,“这是明摆着要让高丽给他们当属国,当傀儡啊!”
“当属国倒也罢了!” 员外郎也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震得叮当响,“当年我们当大唐的属国,谁有过半句怨言?大唐教我们文化,帮我们修水利,我们朝贡,天子赏赐。堪称几千年来,主仆两国的典范。”
灵巧儿一脸黑线,什么时候也忘不了用别人家的“几千年”,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只听得那员外郎继续说道:“可如今这契丹人?他们先不用跟大唐比,只在我高丽眼中,他们犹如一群未开化的野人!我高丽如何能向他们屈膝?可如今国力如此,只能忍一时恶气。这岂不是奇耻大辱?”
灵巧儿这才彻底明白过来,缓缓点头:“原来如此,契丹人是把所有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都接到他们的上京,在那里培养傀儡,让傀儡当高丽的接班人,等傀儡上位,高丽就彻底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既能够操控高丽,又能够令高丽的百姓信服。这种操作,比帝国主义还野蛮。蛮夷终究是蛮夷,从来不懂什么叫怀柔,只会用这种阴狠手段控制别人,现在是这样,一千年后还是这样。”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装作酒意上头,便起身说道:“兄台,我已经不胜酒力了。咱们萍水相逢即是缘分,柜上压的二两银子,要是够付这顿饭钱,我就先告辞了;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银子,你尽管说。”
员外郎一听 “银子” 二字,顿时清醒了几分,连忙摇摇晃晃地起身,说道:“用不完!绝对用不完!二两银子,够吃这样的酒菜两顿了!兄台要是有急事,现在就可以去柜上把银两取走,我吃完了自与掌柜结账便可!”
灵巧儿心里暗自冷笑 —— 这老兄刚才还一脸悲愤,一提到银子,倒是立刻精神了。
她没多说什么,又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粒拍在桌上,一把抓住还在低头狼吞虎咽的灭世之雪,转身就往酒楼外走。灭世之雪嘴里还塞着肉,手里还攥着筷子,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里的肉差点喷出来。
出了酒楼,灵巧儿看着灭世之雪嘴角沾着的酱汁,无奈地说道:“你就不能淑女点儿吗?你觉得现在这副样子,跟你平时的高冷范儿搭吗?”
要知道,灭世之雪平时向来内向,还带着几分蔑视苍生的高傲,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可今天面对一桌子中原菜,她却像个孩子似的,嘴里不停往里塞东西,吃得满脸酱汁,着实让灵巧儿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也可能是灭世之雪在她面前已经放下了所有装饰?也可能是灭世之雪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只是之前的形象是灵巧儿的一厢情愿?
灭世之雪淡然的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却没有理会她。
两人牵了马,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赶到城外十里亭时,妙言、姚登、王小江等人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她们回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灵巧儿翻身下马,看着众人,眉头微微皱起 —— 她心里有个想法,明知可能万分凶险,却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跟大家说个事,我有个计划,要是有人不赞成,可以留在这儿等我们;但要是愿意跟我去,可能会遇到天大的危险,大家想清楚了。”
王小江一听 “危险”,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君子,你是想在这里搞事情?”
灵巧儿被他气笑了,嗔道:“什么叫搞事情?别整天学我说话。你知道什么是搞事情啊?”
姚登、王小江、二狗等人都纷纷想要开口,他们现在说话做事,都已经快和灵巧儿如出一辙了。搞事情是什么意思,他们还能不知道?
灵巧儿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些家伙要唱反调,随即说道:“你们闭嘴……知道你们嘴里吐不出象牙……都听我说——我是想去找耶律敌禄的晦气!也不知道这败军之将现在过得怎么样。上次让他跑了,这次既然遇到了,就想看看他还记不记的我?”
众人一听 “耶律敌禄” 的名字,眼神瞬间都亮了 —— 上次耶律敌禄逃走,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现在听到要找他算账,哪里还有半分犹豫?
姚登立刻说道:“君子,算我一个!上次让那小子跑了,这次直接抓了拉回邢州城去。”
灵巧儿皱眉,发现气氛开始走向诡异了,对方那么多人,他们都不害怕?
而且把耶律敌禄抓住之后,竟然是拉回邢州城?是什么操作?
“我也去!”王小江也跟着附和,“君子去,雪姐姐肯定去,雪姐姐都去了,我肯定也去!”
妙言看着众人,也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我已经和灵妹妹,阿不,和君子你说过了。我要和你一起组建一支能为姐妹们报仇的军队,既然先下有机会实战,我自然不甘居人之后。你们去哪,我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