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柳府正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柳崇山端坐主位,银须垂胸,目光如炬扫过厅中众人;
柳若松手持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藏着几分隐忧;
柳鹤龄则背着手,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他们是族中,最有威望的三位老人,得知柳青青请他们来,便赶紧提前上门了。
今日的柳青青一身月白锦裙,腰束墨玉腰带,端坐在左侧首位,神情平静无波。
而柳乘风则怒气冲冲地站在厅中,玉娘紧随其后,怯生生地低着头。
却在无人注意的瞬间,飞快地抬眼瞥了眼三位族老,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柳乘风,你可知今日为何请族老前来?”柳崇山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乘风梗着脖子,怒视着柳青青:“哼,还不是我这个好女儿,想颠倒黑白,把我赶出柳府!我可是柳家嫡子,她凭什么?”
“凭什么?”柳青青缓缓起身,目光冷冽地看向柳乘风,“凭半年前你失察,纵容钟姨娘害死我母亲,致使柳家颜面受损;
凭你如今执迷不悟,要娶一个心思歹毒的贱籍女子进门,败坏柳家门风!”
话音刚落,柳若松放下茶盏,沉声道:“乘风,青青所言非虚。半年前族中便已决议,撤销你所有商业职权,由青青接管皇商事务。
如今你不仅不知悔改,反而要为一个下贱的女子与柳氏的掌家人反目,实在让族中上下失望至极啊!”
柳鹤龄也停下脚步,语气严肃:“柳氏一族能有今日的地位,靠的是规矩和声誉。玉娘出身贱籍,心机深沉。
她昨日在府中挑拨离间,动手伤人,早已失了分寸。你若执意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便是公然违背族规!”
柳乘风脸色涨得通红,指着玉娘急声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是青青误会她了!玉娘温柔善良,怎么会挑拨离间?你们不能仅凭那孽女的一面之词,就定玉娘的罪!”
玉娘适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拉住柳乘风的衣袖:“老爷,您别为了玉娘与族老们争执了。玉娘确实出身卑微,本就不该踏入柳府,惹得大家不快。
只是玉娘是真心仰慕老爷的,希望余生都能陪伴在老爷左右......可是,如今所有人都容不下玉娘。若是玉娘离开,能让柳府恢复平静......”
“你住口!”柳青青厉声打断她,“别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昨日你在庭院中动手打我,又在父亲面前颠倒黑白,真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柳崇山看着眼前的闹剧,眉头紧锁,沉声道:“够了!族中已有决议。柳乘风,念在你是柳家嫡子的份上,若你今日放弃娶玉娘,尚可留在柳府。
只是需闭门思过,依旧不可以插手族中事务。若你执意要娶她,便按族规行事,逐出柳府!而且是净身出户,日后与柳家再无瓜葛!”
柳乘风看着三位族老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身旁泪眼汪汪的玉娘。
心中一横,咬牙道:“我意已决,非玉娘不娶!你们要赶我走,我走便是!但我告诉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说完,他拉着玉娘,愤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柳府。
身后,柳青青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出了柳府大门,玉娘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柳乘风怎么说也是京城首富啊!如今这样算不算自己成功上位了?
至少是让柳家父女反目了,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过后可以去领赏了......
她挽着柳乘风的手臂,柔声说道:“老爷,您放心,就算离开了柳府,玉娘也会一直陪着您的。咱们凭着您的本事,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柳乘风心中稍暖,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柳乘风好歹也是经商多年,就算没了柳家的扶持,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他没想到,现实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残酷得多。
离开柳府时,他身上只带了几十两碎银。
起初,他们还能住在客栈里,每日吃喝玩乐。可没过多久,银子就见了底。
柳乘风想去找以前的生意伙伴帮忙,可那些人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婉言拒绝。
毕竟,谁都知道他已经被柳家逐出,没了皇商的背景,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呼风唤雨的柳大老爷了。
而且,很多商铺的门口,都挂起了“柳乘风、玉娘与狗禁止入内”的牌子。
整整好几条主街,几乎每一家店门口都有牌子,就连棺材铺的门口都没落下。
玉娘要疯了,指着那些牌子尖叫:“老爷!这些不会都是柳氏的产业吧?现在,这么多产业,都和你没关系了吗?天啊!你究竟干了什么?啊——”
无奈之下,柳乘风只好四处找活干。
可他养尊处优惯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而且也拉不下面子做粗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的生活越来越窘迫。
他们从客栈搬到了破旧的废弃民房里,房间狭小阴暗,四处漏风。
玉娘也渐渐没了往日的温柔,开始对柳乘风抱怨不休。
“柳乘风,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整天游手好闲,连顿饭都挣不来!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当初就不该跟你离开柳府!”玉娘叉着腰,指着柳乘风的鼻子骂道。
柳乘风坐在破旧的木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空酒坛,满脸通红。
醉醺醺地说道:“你......你别吵了!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能东山再起......”
“机会?什么机会?你都快五十岁了,又老又穷,还整天喝酒,谁会给你机会?”
玉娘翻了个白眼,语气中满是嫌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跟着你这个窝囊废!”
柳乘风被她骂得酒醒了大半,心中又气又悔。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想起当初在柳府时她温柔体贴的模样,才明白自己又一次被欺骗了。可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天,柳乘风出去找活干,走了一整天,却没有人愿意雇佣他。
傍晚时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
玉娘的衣物和首饰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
纸条上,玉娘的字迹潦草而冷漠:“柳乘风,我受够了这种穷日子。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们就此别过。望你好自为之。”
柳乘风拿着纸条,只觉得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风光,想起女儿柳青青的劝告,想起三位族老的警告,心中充满了悔恨。
可如今,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只能在这破旧的民房里,独自承受着贫穷和孤独的折磨。
夜色渐深,柳府内,柳青青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轻声说道:“爹,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希望你能早日醒悟。”
说完,她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起一份账本,认真地翻阅起来。柳家的未来,还需要她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