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着浪头,邓超群的战船如黑鲨般破开汹涌的海面,咸腥的海风卷着碎雨扑在船舷上,船舱里油灯摇晃,将乙、丙、丁三位首领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老大,需要进攻吗?\"阿乙摩挲着腰间的配枪,指节在金属上刮出细微声响,\"他们的防守弹指可破。\"
邓超群靠在雕花椅背上,慢悠悠说道:\"不必着急,让子弹再飞一会。\"
\"怕是此刻他们早吓得瑟瑟发抖了!\"阿丙嗤笑一声。
\"对,我们就是让他们活在恐惧当中。\"阿丁把玩着望远镜,镜片里映出对岸忽明忽暗的篝火。
而在对岸的大帐里,阿东正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牛皮帐篷外传来海浪拍岸的轰鸣,他猛地捶了下桌案:\"他们既已兵临城下,怕是不多日就要进攻了,我们这点兵力,防守就相当于以卵击石!\"
阿南蹲在炭盆边拨弄火炭,火星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东哥稍安勿躁,我这就去大老板那里报告。\"话音未落,他已抓起挂在帐杆上的披风,踩着泥泞的滩涂翻身上马,马蹄声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赖家前的别墅亮着暖黄的灯光,阿西正在擦拭狙击枪,阿北往地图上插小红旗,阿君则在给急救包补货,阿南推门而入时带进来一股海风,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促道:\"邓超群的战船停在分界处,虎视眈眈的。\"
赖家前放下雪茄,说道:\"他船一开,我就猜到大半。\"
\"那老板,现在应该怎么办?\"阿南急得直搓手。
\"暂时是抵挡不了他的战船的。\"赖家前指腹摩挲着下巴的胡茬,\"你们放弃抵抗,先往回撤退。\"
\"撤退倒是小事,\"阿南眼眶发红,\"可城中的老小,那些居民怕是要遭殃啊!\"
\"可派遣一队人马做前锋,暂时抵挡。\"阿君突然开口说道,\"另一队维护百姓依次撤退,前方部队可在两旁扬起灰尘,以做虚掩。\"
赖家前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只能如此了,阿南,你回去将队伍一分为二,阿东带队掩护,你负责百姓撤离,阿西,你负责接应,速去速回!\"
\"好!\"阿南和阿西同时应声,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作战图哗啦作响。
回到海岸帐篷时,天已蒙蒙亮,阿南将老板的命令说明,阿东立刻召集三百人,沙滩上顿时扬起漫天尘土,一百人登上小船,船桨在水面划出整齐的波纹,阿南抓起老旧的广播,沙哑的声音在晨雾里回荡:\"敌军来袭,愿跟随者,速速前去海边集合出发!\"
消息像潮水般漫过街巷,百姓们拖家带口往海边涌来,郭志香、刘来娣牵着陈爱、阿枭,在人流里跌跌撞撞,阿南亲自给他们递上救生衣,粗粝的手掌擦过孩子冰凉的小手:\"别怕,上船就安全了。\"
邓超群得知对岸扬起尘土,冷笑一声:\"想跑?\"他随手将望远镜砸在桌上,\"阿乙,带二百人打头阵!\"
阿乙的队伍抵达海岸时,沙地上的尘土还在翻涌,他眯眼盯着晃动的尘雾,突然抬手示意停下:\"先别急,怕是诱敌之计!\"半小时过去,见对方似乎松懈,他猛地挥手:\"距离三十米,开枪!\"
子弹打在沙包上溅起碎屑,阿东躲在三层沙包后,嘴角勾起一抹笑,直到收到阿南发来的撤离信号,他才大喊一声:\"上船!\"众人麻利地解开缆绳,小船在浪涛里如箭般驶远。
阿乙气得踹翻身边的木箱,对着对讲机吼道:\"老大,我们中计了!\"
\"追!\"邓超群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金属杂音,\"击穿他们载百姓的船!\"他转头又吩咐:\"阿丙,带一百人去海边城寨,值钱的财物、粮食,统统带回来!阿丁,三百人马支援阿乙,重武器一并带上!\"
话音未落,战船的汽笛声已撕破天际。
阿南的队伍在河道里分成两截,他带着五十人留下来断后,子弹呼啸着掠过耳边,身边的兄弟接连倒下,当阿丁的援军带着大炮出现时,几发炮弹落下,水面瞬间炸开巨大的水柱,阿南踉跄着跳船,在水草里拼命划水。
阿丁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突然狞笑一声:\"给我换上他们的衣服!\"
当阿东率队赶来时,远远望见河面上漂着己方的船只,几个\"自己人\"正举枪瞄准。他瞳孔骤缩,握紧了手中的枪,等他浑身湿透地回到赖家前处,声音都在发抖:\"前哥,阿南叛变了!我亲眼看见,他们穿着咱们的衣服!\"
\"不可能!\"赖家前猛地站起,碰翻了手边的茶杯,\"阿南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这样?\"
\"我真的看见了!\"阿东急得直跺脚。
\"阿东,你带队前去支援。\"赖家前按住他的肩膀,\"若看见阿南,先核实真伪,不能贸然动手。\"
\"好!\"阿东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海边村落还有小阿枭在,\"阿君背着医药箱,眼神坚定,\"我得去救援。\"
\"事不宜迟,\"赖家前将一把钥匙塞进她手里,\"按诸葛成的安排,把他们送走。\"
阿君推门时,雨又下起来了,远处的枪声混着浪涛,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暮色将海面染成铁锈色时,阿丁的队伍已经换上缴获的军装,破旧的帆布船贴着海岸线潜行,船头的士兵压低帽檐,枪管在暮色中泛着幽蓝。
\"来了!\"了望手突然压低声音,远处河道里,赖家前五十名护送百姓的士兵正划着船靠近,船桨拍打水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们以为是援军到了,有人甚至站起来挥手呼喊。
\"开火!\"阿丁猛地扯开领口的布巾,露出里面沾血的绷带,子弹瞬间撕裂暮色,五十名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倒在飞溅的木屑与血泊中,百姓的船只顿时炸开锅,女人们的尖叫混着孩子的啼哭,船帆在风中疯狂翻卷。
刘来娣将阿枭和陈爱死死护在怀里,后背被飞溅的木片划出几道血痕。\"别怕别怕。\"她颤抖着安抚怀中的孩子,指甲深深掐进船舷,郭志香额角淌着血,双手紧攥电动船舵,在混乱的船群中左冲右突,咸涩的海水泼在脸上,她咬牙盯着前方那道撕开夜幕的缝隙。
\"报告!对方已全部击毙。\"副官凑到阿丁耳边,\"百姓如何处置?要不要......\"
\"不必如此残忍。\"阿丁说道,\"远远跟着,等他们的援军来。到时候全力对付士兵。\"
与此同时,阿西在礁石后发现了漂浮的阿南,他浑身湿透,军装上的血渍已经发黑,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船桨。\"西哥!\"阿南抓住伸来的绳索,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带的人全没了,百姓被穿上我们衣服的假扮士兵盯上了......\"
阿西试了试对讲机,电流声刺啦作响。\"信号被干扰了。\"他将步枪上膛,\"走!我们前去接应。\"
一百余人的队伍在滩头集结时,天已经全黑,月光被乌云遮蔽,只隐约能看见海面上漂浮的碎木,阿南突然拽住阿西的胳膊:\"等等!那些船......\"
对岸的船队正缓缓靠近,士兵们穿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军装。
阿南瞳孔骤缩:\"不好,西哥!对方假扮我们,得消灭他们,要不然后患无穷!\"
阿丁通过望远镜看清来者,嘴角勾起冷笑。\"朝百姓船只开枪,但别打死。\"他转头吩咐,\"把他们引过来,其他人埋伏好。\"
子弹呼啸着掠过百姓船只,船帆被打出密密麻麻的破洞,阿南和阿西的队伍刚冲进混战,便陷入交叉火力,飞溅的弹壳落在甲板上,烫得人直跳脚。
远处观战的阿东握紧拳头,望远镜里两拨\"自己人\"杀得难解难分。\"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急得直跺脚,突然瞥见混战中阿南的身影——那人正举枪射击穿己方军装的敌人。
\"快!回去报信!\"阿东推了推身边的副官,小船刚调转船头,便撞上了赶来的阿君,他戴着防风镜,急救包在背后晃荡:\"什么情况?\"
\"阿南和阿西在跟自己人打!\"副官气喘吁吁,\"但那些人看着又像......\"
阿君脸色骤变,调转船头全速前进,当她用望远镜看清战局时,立刻指挥队伍开火,子弹撕开夜幕,假扮己方的敌人顿时乱了阵脚。
\"不好!援军到了!\"阿丁咒骂一声,\"开炮!\"
几发炮弹落在船边,掀起的巨浪差点掀翻阿君的船,\"对方火力太猛,只能撤退!\"她抹去脸上的海水,转头对阿南喊,\"你和阿西掩护百姓撤离!阿东,你们刚到,去正面抵挡!\"
\"我要去找振滔的孩子和我夫人!\"阿东红着眼眶。
\"快去!\"阿君推了他一把,\"注意隐蔽!\"
混战中,阿南和阿西带领百姓往浅滩转移,当受惊的人群看见熟悉的军装,哭声渐渐平息,他们搀扶着老人,抱着孩子,在枪林弹雨中排成蜿蜒的队伍。
阿丁见大势已去,啐了口水:\"撤!\"他带着残部退回海岸,正撞见阿乙和阿丙的队伍,船上缴获了粮食。
\"收获不小啊。\"阿丁扯下染血的头巾,\"老大还等着呢,走!\"
与此同时,阿君带着小队在海上搜寻。\"来娣!阿枭!陈爱!\"呼喊声混着浪涛,在夜色中回荡,直到郭志香听见微弱的回应,她浑身脱力地瘫在船舷上,刘来娣颤抖着手举起手电筒,光束在海面上摇晃。
\"这边!\"阿君的船靠过来时,郭志香已经说不出话,递来的水壶贴着她干裂的嘴唇,面包的香气让孩子们忍不住呜咽。
\"放心。\"阿君将他们转移到邓艳玲的船上,\"她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望着远去的船只,阿君终于松了口气,海面泛起细碎的银光,远处传来最后几声枪响,渐渐被浪涛吞没。
甲板上咸腥的海风卷着碎浪,阿乙、阿丙、阿丁三人浑身湿透地立在邓超群面前,船舱内的灯将邓超群的影子投在雕花屏风上,随着船只晃动,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老大,百姓船队被打散了,阿南那伙人也折了大半。\"阿乙抹去脸上的雨水,军装肩章还沾着半截断裂的船帆布条,\"粮食和财物都抢回来了,够我们几个月。\"
邓超群笑着说:\"这次算大获全胜。\"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三人,\"但别松懈,还有硬仗要打,得让赖家前那帮人血债血偿!\"
\"是!\"三人齐声应道,声音震得舱顶的铜灯晃了晃。
与此同时,邓艳玲的快艇劈开夜幕,朝着一个海岸边的小洋楼驶去,郭志香抱着此时九岁的陈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被海水泡皱的衣角;刘来娣将阿枭护在怀里,七岁的孩子早已在颠簸中沉沉睡去,睫毛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小洋楼的雕花铁门无声开启,李振滔、巫志文和诸葛成早已在门廊等候,暖黄的灯光漫出来,照得刘来娣眯起眼睛。
\"振滔、志文......\"郭志香认出李振滔的瞬间,泪水决堤般滚落,她踉跄着要下跪,被李振滔快步扶住。
\"嫂子,您受累了。\"李振滔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扶着郭志香在藤椅上坐下,目光掠过她额角未愈的伤口。
诸葛成朝厨房使了个眼色,很快,瓷碗碰撞的声响传来,家常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白瓷碗里的青菜豆腐冒着热气,起初,刘来娣和两个孩子都有些拘谨,筷子在碗里搅动半天,才敢夹起一筷子菜,但随着热气蒸腾,阿枭率先抓起一个馒头,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
诸葛成轻拽李振滔的袖口,两人走到落地窗边,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诸葛成镜片上投下斑驳光影:\"那个就是阿枭,你的孩子。\"
李振滔望着饭桌上的小男孩,喉结动了动:\"我知道,别暴露他的身份信息。\"
\"明白。\"诸葛成朝门口扬了扬下巴,\"这地方隐秘,外人进不来。\"
门轴轻响,走进一男一女,中年妇女衣着朴素,却将藏蓝色旗袍熨得笔挺,眉眼间透着精明;青年约莫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与诸葛成有几分相似。
\"老板,这是内人李阳花,犬子诸葛赛。\"诸葛成介绍道。
李阳花微微欠身,笑容温婉:\"李先生放心。\"
诸葛赛推了推眼镜,朝李振滔颔首致意。
\"接下来他们的衣食住行,还有孩子读书、安全问题,都由他们安排。\"诸葛成拍了拍李振滔的肩,\"您尽管放心。\"
\"你办事,我放心。\"李振滔回到饭桌前,蹲下身与阿枭平视,他的手掌悬在孩子头顶片刻,才轻轻落下,阿枭抬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新长的门牙,沾着饭粒的嘴角让李振滔喉咙发紧。
刘来娣看着这一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温和的男人,竟是自己孩子的生父,这些年,她与阿君相濡以沫,却不知冷冻精子的主人就在眼前,此刻,熟悉与陌生交织的情绪涌上来,让她眼眶发烫。
\"嫂子,您辛苦了。\"李振滔起身时,目光扫过刘来娣泛白的指节,\"往后什么都不用担心。\"
刘来娣慌忙低头,将眼泪逼回眼眶,只来得及轻轻\"嗯\"了一声。
李振滔转向郭志香,声音放得更柔:\"嫂子,陈强我们一直在找,但还没消息,您别担心,他应该是安全的。\"
郭志香尚不知晓陈强已卷入暗流,只当李振滔仍是丈夫从前的好兄弟,她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容:\"振滔,我放心的。\"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廊下的铜铃轻响,李振滔与巫志文、诸葛成交换了个眼神,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正在扒饭的阿枭,孩子浑然不觉,正用勺子将豆腐喂进陈爱嘴里。
小洋楼的铁门重新闭合时,远处传来零星的汽笛声,李阳花已经在安排客房,诸葛赛正蹲在地上给两个孩子分糖果,刘来娣站在窗前,看着李振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腹部——那里曾孕育过一个与眼前男人血脉相连的生命,却又如此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