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触及我的目光时,纪北年手上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垂眸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漏勺轻轻拨弄着清汤锅里的豌豆苗,动作竟难得的轻缓,指尖避开了最嫩的芽尖,像是怕碰坏了似的。
铜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给他原本棱角分明轮廓上笼上了一层薄雾。那冷硬的线条突然变得朦胧,像是被热气逐渐浸得松软下来,连他紧抿的嘴角都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柔和,倒显出几分温吞而懒散。
我的视线刚在他脸上多停了几秒,他便忽然抬眼扫过来,目光就那样,直直的撞进了我眼里,我下意识地像被抓包似的慌忙移开视线。
红汤翻滚的声响里,我忽然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极快极轻的气音,像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后得逞的哼笑。
听到这声后,我带着诧异的再回头看他时,他早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眉峰平展着,手里的漏勺也正慢悠悠地沥着水,指节舒展的弧度里,透着股全然的漫不经心,仿佛刚才那声笑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沥完水的漏勺边缘刚碰到锅沿,他眼角的余光就瞥见秦野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一只手也不自觉摩挲着,似乎在想等他放下的那刻就立刻“据为己有”。
那瞬间纪北年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刚想松开的手猛地收紧,已经凌空的漏勺被他一把攥住又按了回去。
他手腕一翻,漏勺“咚”地重新沉进汤底,精准舀起两颗滚圆的香菜猪肉丸。动作快得带起一串水花,溅在铜锅沿上滋滋响,倒像是在跟谁较着劲。
秦野的手被这动作弄得愣了一瞬,目光也从漏勺上抬眼扫向了纪北年,随即又垂眸收手轻点在了餐桌上。
就在我愣神间,纪北年手腕一转,漏勺带着两颗圆滚滚的香菜猪肉丸,隔着半臂远的就递到了我眼前,动作带着点故作自然的僵硬,像是做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耐心。
丸子在漏勺里轻轻晃着,裹着清亮的汤汁,水珠顺着勺沿往下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递过来的手就悬在半空,漏勺柄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指节绷得紧紧的,像是在等一个判决。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怼了个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等了两秒,见我还愣着没反应,原本难得温和的脸色又骤然变得阴沉,下巴重新绷紧,喉结滚动间,干脆直接把漏勺往我碗里一扣——“咚”一声,丸子就砸进了骨瓷小碗。
滚烫的汤汁飞溅在我握住碗沿的指尖。我低头盯着碗里的丸子,又不自觉的张着嘴,带着呆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稍显懵懂的视线就那样与他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狠劲的眼神就那样冷不丁地撞在了一处。
他忽然开口,略显沙哑地声音里,仓促间是一丝藏不住的恼怒和不易察觉的失落。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