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把我小心放在餐椅上,垫了个软靠枕在腰后,自己才挨着我坐下。
顾一生也紧跟其后坐在了我的另一边,他刚坐稳,纪淮的视线就扫了过来,没说话,只冷冷往他那边瞥了一眼。
顾一生像是没看见,还往我这边挪了挪。纪淮眉峰微蹙,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坐在了另一边。
而纪北年则径直走向他的主位坐下,拉开椅子时力道重了些,像是为了引起什么人的注意,难得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素日里最强调的规矩礼仪,于是木腿蹭过地板发出“吱呀”一声。
偏生目的达成?他抬眼隔着几个座位与我对望,身影落在被劈开的晨光阴影里,倒像是划了道无形的界限,离我们远远的。
我嗫嚅着唇角,视线直到江婶见我进来,走近我后才被她的身影阻隔,她边弯腰给用小碗我盛着山药红枣羹,边柔声着问我:
“囡囡,肚子好点儿了没?”
我连忙回神伸手接过那碗温热的羹,指尖触到瓷碗的暖意,抬头对她笑了笑:
“好多啦,谢谢江婶特意给我做这个。”
说着才抿了口羹,甜暖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下滑,把刚才还隐隐作胀的肚子熨帖得舒服了不少。
她愣了一下,瞥了眼坐在上首的纪北年,想着昨晚的事儿,她总归是觉得如今她的小姐只剩下了这两个孩子,还是希望两个人能尽快解除隔阂,好好相处的。
于是,她放下羹勺,又去盛着花胶枸杞乌鸡汤,眼角的余光往我手里的瓷碗瞟了瞟,状似无意地说:
“这羹里的山药是家主昨晚特意吩咐挑的淮山,说糯口不刺胃;还有那锅乌鸡汤,也是他让厨房后半夜就炖上的,说早上喝着正好……”
“江婶!”
她还没说完,纪北年的语气陡然沉下去,像淬了层薄冰,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冷意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江婶的絮叨,“你跟李婶她们也去吃饭吧。”
话音刚落,他余光扫过几个人同时望过来的目光,眼帘微垂,看似在看自己碗里的汤,垂着的睫毛却轻轻颤了颤,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拨了下浮着的红枣,没夹起来。视线却极快地往我这边扫了半眼,快得像错觉,却精准地又悄无声息地刮过我的脸——从我紧抿的唇角,到微微睁大的眼,连我眼底那点来不及藏的惊讶,都被他那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视线,精准地网了进去。
像是在确认我听到江婶的话后,有没有半分动容?
江婶的话卡了半截,看了看他沉下来的脸色,又看了看我,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终是叹了口气,点头应声后转身离开。
我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勺柄在指尖碾了又碾,瓷碗边缘的暖意此时只觉得莫名有些烫人。
方才听到江婶的话,又被他那道快得像偷瞄的视线扫过脸时,心脏骤然跟着抽动一下,莫名多了丝酸涩,我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可意识空间里的白晶棺椁又再次震颤起来,好似在诉说着独属姜安宁的那份不甘。
我撇撇嘴,此刻再偷偷抬眼往主位瞟,正撞见他垂着眼看碗里的汤。
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连带着那道冷硬的下颌线都浸在半明半暗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窥探只是我的错觉,再看不出半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