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这儿?”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这问题多余,但并未急着回应,先向侯公公回礼,再转向笵贤。
“无事贤逛难道不行?”
笵贤嘴角微颤。
侯公公忍俊不禁,知晓他们关系亲密,这般对话再寻常不过。
“是我问得不妥,那陛下找你所为何事?”
枚橙安冷冷扫视他一眼。
“与你何干?莫多事。”
笵贤闻言怔住,迅速联想到凌拱之死,今日清晨除此事再无别情。
乡亲父老与此毫无关联,只是陪同自己去夜审司办事而已,确是如此吗?
笵贤未置一词,仅以眼神询问枚橙安,见他微微点头,心中已然明了。
侯公公未曾察觉二人间的暗中交流,见二人沉默,适时提醒道:
“枚大人,陛下还在等笵公子,您看……”
枚橙安立刻领悟。
“明白,我这就出宫,绝不耽搁陛下事务,二位自便。”
侯公公微笑点头。
枚橙安瞥了笵贤一眼,得到许可后,转身绕过两人,沿台阶下行,朝宫门走去。
待枚橙安远去,侯公公收回视线,对笵贤说道:
“笵公子,入御书房时切记低头,不可直视。”
笵贤眨眨眼,轻拍侯公公手臂。
“放心,我懂规矩,走吧。”
说完径直走向御书房。
侯公公略有疑惑,忙紧跟其后,希望他在皇上面前能表现得镇定,避免随意发言。
……
枚橙安离开宫中时,恰逢太子快步赶来御书房。
还未及行礼,太子先发问。
“橙安?为何在此?刚从御书房回来?”太子目光投向御书房方向,“莫非陛下也召见了你?”
枚橙安上前鞠躬施礼。
“见过太子殿下,启禀殿下,是的,刚面圣完毕,正准备离宫,殿下可是有要事找陛下?”
太子扶起他。
“本想了解笵贤的情况,听说他也被召进宫,就急忙赶来了。
遇见你正好,我有件事想请教。”
枚橙安假装惊讶。
“殿下有何疑问?”
太子环顾泗周,让随侍太监退下,然后将枚橙安带到一旁低声询问。
“前几日夜晚,你是否与笵贤一同去了监察院夜审司?”
枚橙安略作迟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反问道:\"殿下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太子回答说:\"殿下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里里在那晚是否供出了主谋。
\"
枚橙安仿佛松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惭愧,我确实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因为我并未参与审讯。
\"
太子疑惑地注视着他。
枚橙安接着说道:\"殿下或许想问我为何知情,但那天我和笵贤一起到监察院见司里里,以我们的交情,他怎么会瞒着我不告诉我审讯结果?不过,我同行的原因并非好奇她的秘密,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位传说中的佳人。
因此,审讯一开始我就离开了。
这是笵贤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至于司里里是否揭露了幕后之人,笵贤当众没说,私下我也问过,但他只摇头,不愿多谈。
我见他不想讲,也就没再追问,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殿下若想知道,只能直接问他。
\"
枚橙安言辞简洁,逻辑清晰,太子信了八分,剩下的两分是因为他全程没有为笵贤辩护,如果他有意隐瞒,绝不会建议自己直接问笵贤,可见他确实不知情。
太子拍拍枚橙安的肩膀说:\"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信你。
行,你可以走了,我得去御书房了。
\"
枚橙安侧身让路,拱手道:\"恭送太子殿下。
\"
太子点头,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枚橙安站稳身形,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淡淡地随着太子的身影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
御书房内。
庆皇隔着玄关隐约看到笵贤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顿时有些慌乱,左右张望后急忙躲到环形书柜后面。
侯公公领着笵贤穿过玄关,仔细查看一番后确认庆皇不在,心中已有打算,将笵贤带到正厅道:\"笵公子,陛下让您在这里稍等!\"
笵贤停下脚步,随意打量泗周,随口应了一声:\"好。
'
庆皇躲在书柜后默默观察笵贤,每一次换个角度都觉得有趣。
但笵贤缺乏耐心,站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停地喊陛下。
如果不让他走,这孩子喊得烦人;若放他离开,又让人有些不安。
庆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慢慢从书柜后走出来。
由于庆皇出现在笵贤的背后,后者全然未觉,依旧专注地呼喊着:
\"陛下,陛下?\"
侯公公看到庆皇的动作,立即弯腰退后,并轻声提醒笵贤注意。
\"跪下!\"
笵贤泗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低声埋怨侯公公多此一举。
\"跪在哪里?\"
他又高声询问藏匿的皇帝。
\"陛下,我需要跪吗?\"
\"你自己想清楚。
\"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笵贤猛然转身退开几步,心中震惊,此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的。
庆皇目光如炬,青年虽记起侯公公告诫却依然昂首回应。
“心中……不太愿。”
庆皇未有责怪,趋前轻拍其健壮肩背,语气温和。
“不愿跪,便可免。”
笵贤挑眉,觉帝意尚可,稍舒缓,拱手问询。
“谢陛 ** 恤,不知今召臣入宫所为何故?”
庆皇暂未入正题,随口询问。
“门外刺客,可曾目睹?”
笵贤虽不解,依旧据实作答。
“见着了。”
稍顿,补上一句。
“不识也,与我无关。”
庆皇颔首,命侯公公详述。
随后,庆皇走向书架,频频回顾,仿若不舍笵贤。
侯公公靠近低声禀明:“此刺客出身北齐,抵京首日,监察院即呈其名于御前。
其刺杀之念起于去年十月,经六名密探多方促成,终赴京都行刺。”
笵贤震惊。
“如此隐秘之事皆能查清?”
侯公公答曰:“彼等实为吾朝密探。”
笵贤默叹,旋即警觉。
“竟是自家所为?知晓是何人主使?”
庆皇翻书声止,启唇言明:“此乃朕意,监察院承办。”
笵贤凝视庆皇,顿悟。
“原来陛下亲谋此次刺杀。”
庆皇点头。
“伐齐筹备多时,岂可无因?”
笵贤接话。
“此刺客恰为出兵绝佳契机!”
庆皇微颔首,眼神幽深。
“唯线索稍显分明,幸逢牛兰街案爆发,卿亲手捕获北齐密探首领司里里及其属下。”
笵贤眸光一亮。
“北齐密探扰京图谋不轨,更添攻齐良由!”
庆皇以书指点笵贤。
“卿擒司里里一众,功莫大焉,朕……”
庆皇转身归置书籍后,再度凝视笵贤。
“现封卿为太常寺协律郎。”
笵贤瞪目,此职与预期相差甚远。
“几品?”
“八品。”
笵贤心中不满,直言己见。
“位阶似低。”
侯公公见状忧心,笵贤既未谢恩,又直言评职称职,惊得他冷汗频出,忙催促道:“速谢恩!”
笵贤应声,拱手对庆皇言道:“陛下,按礼需跪谢圣恩,然君言免跪,金口玉言不敢违逆,故免跪谢。”
庆皇趁其言语之际已近前,不理会闪烁其词,直视其眼,突问。
“凌拱究竟如何亡故?
笵贤心中一凛,察觉到重要的情节即将推进,立即收起轻佻神色,换上无辜的表情回答:
“臣实不知情,此事与臣无涉。
今晨才闻噩耗,句句属实。”
庆皇的目光落在笵贤举起的三根指头上。
“你有动机。”
“臣何来此等动机?”
“你在牛栏街审问司里里时,她未曾说起凌珙欲置你于死地之事?”
听到这话,笵贤停止伪装,直言承认:
“虽未实施,但他是婉儿兄长,我确实想将其捉拿,至于杀他之心,则从未有过。”
庆皇陷入思索,片刻后说道:
“他欲害你,你竟毫无怨恨?”
笵贤镇定作答:
“臣不敢隐瞒,内心并无恨意,只觉匪夷所思。
即便有些许摩擦,也非深仇大恨,何至于生死相争。
若论狂妄,我认为此人不值一提,即便我有能力,他也不配让我违背婚约。”
庆皇对前半部分反应 ** ,但对最后两句颇为欣赏,不仅认同,还赞赏其冷静与傲气。
笑意稍显,为掩饰情绪,庆皇随即正色,拍了拍笵贤肩膀:
“朕信你所言。”
笵贤郑重一拜致谢:
“多谢圣上恩典!”
庆皇又嘱咐道:
“切勿在太子和凌相面前重提这些话,他们与朕不同。”
笵贤嘴角微动,仍恭敬点头:
“臣谨记在心。”
庆皇刚要开口,一名太监急促来报:
“陛下,太子求见。”
庆皇侧耳倾听片刻,转向笵贤低声询问:
“你觉得如何?”
笵贤睁大双眼,似乎被这突兀的问题吓到。
这不是明显为难自己吗?
“陛下自决即可。”
……
御书房外。
侯公公低首对太子行礼:
“禀殿下,陛下吩咐协律郎事务,今日不见客。”
太子挺胸问道:
“协律郎?”
侯公公答道:
“近日陛下新封笵贤为太常寺协律郎。”
太子愣了一下,轻笑,向侯公公回礼:
“多谢侯公公。”
侯公公躬身更深,谦逊道:
“殿下过誉了。”
太子瞄了眼书房,甩袖转身,忽然跪下。
侯公公大惊,忙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