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老城隍庙比李雪想象中还要破败。褪色的红漆大门半敞着，门楣上\"阴阳有界\"的匾额斜挂在一侧，随时可能掉落。她站在长满杂草的台阶下，左眼传来阵阵刺痛——自从变成银灰色后，这只眼睛对阴气格外敏感，此刻正火烧般灼痛。
\"你确定是这里？\"陈雪不安地环顾四周，手里紧攥着一瓶从马婆婆那里求来的圣水，\"看起来几十年没人来过了。\"
李雪翻开父亲的笔记本，再次确认那个眼睛形状的符号和旁边的注解：「老地方，阴阳交界处」。她抬头看向庙门上方雕刻的太极图案，左眼突然一阵模糊，图案在她眼中扭曲变形，变成了父亲画的那个符号。
\"就是这儿。\"李雪迈步上前，木制台阶在脚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推开大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奇异香气的空气扑面而来。庙内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照亮漂浮的尘埃。正中央的城隍神像已经褪色剥落，但那双眼睛却诡异地保持着鲜活的色彩，仿佛在注视着闯入者。
\"分头找。\"李雪压低声音，\"父亲说藏在'阴阳门'后面。\"
陈雪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向左侧的偏殿。李雪则径直来到神像后方，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上面布满了奇怪的刻痕。她伸手触碰的瞬间，左眼突然剧痛，眼前的景象变了——木门上的刻痕亮起幽幽绿光，组成了一个复杂的符咒。
\"这是...镇鬼符？\"李雪认出了马婆婆曾经展示过的几种符咒样式。但更令她心惊的是，符咒中央有一道新鲜的裂痕，像是被人为破坏过。
她推开门，里面是一个不足两平米的狭小空间，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符。正中央的供桌上放着一个防水袋，正是父亲照片中拿着的那个。
李雪刚要去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陈雪的尖叫：\"小雪！有东西在下面！\"
她冲出去，看到陈雪跌坐在偏殿中央，脸色惨白地指着地板。李雪顺着望去，左眼立刻捕捉到地板缝隙中渗出的黑气——那不是普通的阴气，而是带着强烈怨恨的煞气。
\"退后！\"李雪拽起陈雪，同时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香灰撒向地面。香灰接触黑气的瞬间竟燃起幽绿色的火苗，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腐肉烧焦的气味。
地板下传来一声闷响，随即归于平静。李雪心跳如鼓，拉着陈雪退回主殿：\"这庙下面埋了东西...可能是镇魂失败的厉鬼。\"
两人回到小密室，李雪迅速取走防水袋。袋子里有一个U盘和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小雪，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U盘里有赵明德集团洗钱和杀人的全部证据，密码是你生日。但千万小心，赵明德背后有个叫\"周先生\"的风水师，能操控阴物。我和你妈的车祸不是意外，是周用阴术制造的。别相信任何自称能帮你的道士，他们可能是周的人。爱你的爸爸」
李雪的手不住颤抖。三年来萦绕在心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父母确实是被谋杀的。而凶手除了赵明德，还有一个精通邪术的风水师。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陈雪紧张地望向门口，\"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刚踏出庙门，李雪的左眼突然一阵刺痛，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整座城隍庙被一团黑雾笼罩，雾中隐约可见数十个扭曲的人形。最骇人的是庙门上方，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成形，形状像极了父亲笔记中提到的\"阴煞\"。
\"跑！\"李雪拽着陈雪冲下台阶。
身后传来木头断裂的巨响，城隍庙的大门轰然关闭，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撞击门板的声音。两人没命地狂奔，直到跑出几百米外的小路才敢停下喘气。
\"那...那到底是什么？\"陈雪弯腰干呕，脸色发青。
李雪望向远处阴云笼罩的城隍庙，左眼仍在灼痛：\"父亲说的'周先生'留下的守卫...我们得赶快回去看U盘里的内容。\"
回纸扎店的路上，李雪注意到自己的左眼能看到更多诡异景象了——路过的行人中，有几个头顶飘着灰黑色的雾气；一只流浪猫身上缠绕着血红色的光；而路过医院时，她甚至能看见门口徘徊着十几个模糊的鬼影。
\"你的眼睛...\"陈雪担忧地看着她，\"颜色更深了。\"
李雪没有回答。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接受正在发生的变化——随着阴阳眼能力增强，她似乎正在滑向另一个世界，那个死者与生者界限模糊的世界。
纸扎店里，爷爷和马婆婆正在等她们。看到李雪手中的防水袋，爷爷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找到了？\"
李雪点点头，把U盘插入电脑，输入生日密码。文件夹里是数十个视频和文档，还有父亲整理的详细调查报告。最关键的是一段夜间拍摄的视频——赵明德和几个手下在翠湖边搬运一个裹着红布的长条形物体，然后绑上石块沉入湖中。视频清晰地拍到了每个人的脸和对话内容。
\"这就是林小婉的尸体...\"李雪声音发颤。
另一个文件夹里是赵明德公司的财务记录，显示他通过虚假项目洗钱数亿元，还列出了贿赂官员的详细清单。而最令李雪震惊的是一个名为\"周\"的子文件夹，里面是父亲对这个神秘风水师的调查。
\"周玄通...\"李雪念出这个名字，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父亲说他表面上是着名风水师，实则是利用阴术帮权贵铲除异己的邪修。\"
马婆婆听到这个名字突然脸色大变：\"周瞎子？他还活着？\"
\"您认识他？\"陈雪惊讶地问。
马婆婆的念珠快速转动：\"三十年前，他是南方最厉害的灵媒，后来为了钱开始走邪路...据说他为了炼'鬼仆'，亲手害死了自己徒弟。\"老人看向李雪，\"如果你父母真是他害的，那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
李雪刚要追问，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所有文件一个接一个变成乱码。房间里的电灯开始忽明忽暗，温度骤降。
\"他在远程破坏文件！\"陈雪惊呼，迅速拔掉U盘。
但为时已晚——电脑硬盘发出刺耳的噪音，冒出一缕青烟。几乎同时，纸扎店所有的纸人偶同时转向窗口方向，纸眼睛齐刷刷盯着外面某个看不见的东西。
马婆婆一个箭步上前，将一把铜钱撒向门口：\"阴人退散！\"
铜钱落地竟排列成一个奇异的阵型，门外传来一声似人非人的嘶叫。李雪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瘦高身影正迅速退入街角的阴影中，那人左手上戴着一串醒目的白骨念珠。
\"是周玄通的探子！\"马婆婆脸色铁青，\"他找到这里了！\"
爷爷迅速拉下所有窗帘，点燃七盏油灯摆在房间各处：\"我们得立刻备份这些证据送到警方手里，但普通的U盘不行，他会用阴术破坏电子设备。\"
\"用最原始的方法。\"李雪突然有了主意，\"打印出来。\"
在打印机嗡嗡工作时，李雪感到左眼越来越烫，视线开始模糊。她踉跄着扶住桌子，看到自己的左手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灰白色，能隐约看到下面的血管。
\"小雪！\"爷爷扶住她，声音充满惊恐，\"你的手...\"
马婆婆快步走来，抓起李雪的手腕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气入心脉...再这样下去，不到七天你就会...\"
\"会死？\"李雪平静地问。
\"比死更糟。\"马婆婆沉重地说，\"会成为活死人，困在阴阳交界处永远无法超脱。\"
陈雪捂住嘴哭出声来。李雪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化的手，突然明白了林小婉为什么如此急切——她们都在与时间赛跑。
打印完所有证据已是黄昏。李雪将厚厚的文件装进三个密封袋，一份由陈雪保管，一份交给爷爷藏入保险箱，最后一份她准备明天亲自送到省纪委——父亲原本要联系的那位领导。
\"今晚都别单独行动。\"马婆婆分发着护身符，\"周玄通既然找到这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夜幕降临后，李雪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左眼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每次眨眼都能看到更多诡异的景象——天花板上爬行的黑影，墙角蹲伏的模糊人形，甚至窗外飘过的白色身影。
凌晨两点，一阵刺骨的寒意将她彻底惊醒。李雪睁开眼，看到林小婉站在床边，红衣上的血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新鲜，长发无风自动，指甲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黑色。
\"证据...不够...\"女鬼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他们...必须...感受...我的痛苦...\"
李雪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左眼现在能清晰看到林小婉身上的伤痕——脖子上的勒痕，手腕的捆绑痕迹，甚至腹部几处刀伤。这些伤痕都在散发着黑气，与女鬼的怨念相连。
\"我已经找到证明他们谋杀的证据了。\"李雪试图解释，\"明天就能交给警方...\"
\"警方？\"林小婉突然尖笑起来，声音刺得李雪耳膜生疼，\"赵明德...收买了...多少人？...周玄通...控制了多少...官员？...\"
女鬼的身影忽明忽暗，房间里的物品开始剧烈震动。李雪惊恐地发现林小婉的力量比昨天又增强了许多，几乎能实质化地影响现实世界。
\"那你要我怎么做？\"李雪压低声音，不想吵醒隔壁的爷爷。
林小婉的脸突然贴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女鬼伸出苍白的手，触碰李雪的左眼。一阵剧痛袭来，李雪的视野突然切换——她看到赵明德正在某个豪华酒店的套房里熟睡，而张丽则独自在家中的浴室里对着镜子卸妆。
\"看到...他们...\"林小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帮我...进入...他们的...梦境...\"
李雪猛然明白女鬼想要什么——她要用李雪的眼睛作为媒介，进入仇人的梦境实施报复。但这样做会极大消耗李雪本就不多的阳气，加速她的\"非人化\"。
\"我...\"李雪刚要拒绝，突然在赵明德的卧室墙上看到一张照片——父母车祸现场的剪报，被特意裱起来挂在墙上，就像某种战利品。
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李雪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抹在左眼皮上：\"带我进去。\"
世界天旋地转。当李雪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扭曲的酒店房间里。赵明德躺在床上，周身笼罩着诡异的红光。林小婉站在床边，红衣如血，长发像活物般蠕动。
\"这是...他的梦境？\"李雪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里听起来很遥远。
林小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俯身，将嘴唇贴在赵明德耳边。熟睡中的男人立刻皱起眉头，开始不安地扭动。女鬼开始低语，声音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玻璃：
\"记得翠湖吗...记得你怎样勒紧丝线...记得我的指甲怎样抓破你的手腕...\"
赵明德在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不自觉地抓向自己的脖子。李雪看到他的梦境开始变化——酒店房间变成了翠湖畔，而床上出现了被红布包裹的林小婉尸体。
\"不...不是我...\"梦中的赵明德开始求饶，\"是周大师的主意...他说需要处女冤魂炼法器...\"
林小婉的头发突然暴长，像无数黑蛇缠上赵明德的四肢。女鬼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说谎！...你贪图我的钱...我的保险金...\"
梦境剧烈震荡起来，赵明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李雪惊恐地看到，林小婉正在用某种方式让赵明德体验她死亡时的痛苦。更可怕的是，她能感觉到女鬼的怨念正在通过某种联系传递到自己身上，左眼如同被烙铁灼烧。
\"够了！\"李雪试图阻止，\"你会杀了他的！\"
\"正是...如此...\"林小婉狞笑着，黑发越缠越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梦境中突然出现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正是李雪在纸扎店外瞥见的那个瘦高男人。他手持白骨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劈向林小婉。
\"周玄通！\"李雪脱口而出。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金光击中处冒出青烟。梦境开始崩塌，李雪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下一刻她猛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
窗外，远处传来警笛声。李雪颤抖着拿起手机，看到一条突发新闻推送：「知名企业家赵明德深夜突发心脏病，已送医抢救」。
林小婉的身影已经消失，但房间里还残留着湖水般的腥味。李雪看向镜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灰色，而右眼也开始出现灰色斑点。更可怕的是，她的左手现在几乎完全透明，能清晰看到骨骼和血管。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雪的短信：「小雪！刚才有人试图闯进我家！我躲在地下室，他们还没走！」
李雪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立刻拨通陈雪的电话，却听到闺蜜压抑的啜泣声和楼上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在找文件...\"陈雪的声音细若蚊蝇，\"有个人说...说如果找不到你...就带走我...\"
李雪的血瞬间冰凉。她刚要说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和陈雪的尖叫，接着通讯中断了。
\"爷爷！\"李雪冲出门，却看到爷爷和马婆婆都倒在客厅地板上不省人事，一个穿着道袍的背影正站在保险箱前。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正是周玄通。他比想象中更苍老，瘦得几乎皮包骨，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左眼下方有一道延伸到嘴角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爪撕开过。
\"李家的小姑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们终于见面了。\"
李雪后退一步，突然注意到周玄通的右手完全不像活人的手——苍白发青，指甲漆黑，和她正在透明化的左手如出一辙。
\"你对陈雪做了什么？\"李雪强忍恐惧质问。
周玄通轻笑一声，举起一个熟悉的密封袋——里面是给爷爷保管的那份证据：\"不用担心你朋友，赵老板的人只是请她去'做客'。\"他晃了晃文件，\"至于这个...你以为凭这些纸就能撼动一个商业帝国？\"
李雪的目光扫向倒在地上的爷爷和马婆婆：\"你杀了他们？\"
\"只是让他们睡一会儿。\"周玄通迈步逼近，李雪闻到一股混合着草药和腐肉的气味，\"我对死人没兴趣，倒是你...李家血脉的'阴阳眼'，可是无价之宝啊。\"
他的鬼手突然抓向李雪的眼睛。李雪本能地闭眼，却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一只黑猫不知从哪窜出来，狠狠抓向周玄通的脸。
老道吃痛后退，李雪趁机冲向门口。身后传来周玄通的怒吼和黑猫的惨叫，但她不敢回头，拼命跑向街道。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李雪边跑边拨打110，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她拐进一条小巷，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抬头时，她看到林小婉站在巷子尽头，红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女鬼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他们...抓走了...你的朋友...周玄通...想要...你的眼睛...\"
李雪艰难地爬起来：\"帮我救陈雪...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小婉的身影飘近，腐烂的面孔几乎贴到李雪脸上：\"以眼...还眼...以魂...换魂...\"
女鬼伸出冰冷的手，抚上李雪正在异变的左眼：\"给我...你的眼睛...我帮你...救朋友...杀仇人...\"
李雪僵在原地。这个交易意味着什么？失去眼睛？还是更可怕的东西？但陈雪危在旦夕，爷爷和马婆婆昏迷不醒，警方可能已经被赵明德收买...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玄通的嘶吼越来越近：\"李家丫头！你跑不掉！\"
时间不多了。李雪看着林小婉黑洞般的眼睛，做出了决定。
\"成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