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们带着锁灵藤再入落星渊。这次有了经验,林欢用镇魔令在前方开路,林娟的箭术扫清两侧的魔煞,小翠的罗盘指引方向,我则护着那株锁灵藤,避免被魔气侵蚀。渊底的同心草长得更茂盛了,绿油油的叶片在魔气里闪着光,像是在给我们引路。
种下锁灵藤时,那藤竟自动缠上了裂缝边缘的岩石,藤叶上的露珠滴落在同心草上,草叶轻轻摇曳,像是在和我们道别。
走出落星渊时,阳光正好,小翠忽然指着我的衣襟笑了:“小姐,你的玉佩沾着草叶呢。”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补天彩石的玉佩上缠了片同心草的新叶,绿得发亮。
林欢伸手想摘掉,被我拦住了。就让它缠着吧,像我们四个,像这落星渊的草木,像这村落的灯火,彼此牵连,才是这世间最牢不可破的结界。
回到灵植圃,那株同心草又抽出了片新叶,五片叶子迎着风,像是在朝我们招手。小翠蹲在圃边,轻轻数着叶片,林娟在旁给她的箭羽上油,林欢则在收拾刚画好的破魔符,阳光穿过她们的身影,落在草叶上,暖得像块融化的蜜。
我忽然明白,所谓修行,从来不是孤身上路。是有人与你并肩斩魔,有人陪你守株待叶,有人懂你言外之意,有人护你软肋软肋。这一路的风雨,因为有了彼此,都成了滋养成长的养分。
晚风拂过灵植圃,同心草的叶片轻轻作响,像是在哼一首温柔的歌,唱给这月光,唱给这星光,也唱给我们四个,在落星渊的裂缝里,在灵植圃的晨光里,慢慢长成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锁灵藤在落星渊底扎了根,每日清晨,林娟都会带着箭囊去崖边望一眼——藤叶上的露珠若是清澈,便说明魔气安稳;若是泛着灰黑,就得立刻备着破魔箭。小翠的脚踝好利索了,便日日往灵植圃跑,给同心草浇水时总爱念叨:“等你爬满篱笆,咱们就去采晨露酿酒,就用山长藏的那坛桂花酒。”
这日午后,清妙道长忽然带着个青衫少年来寻我们。少年背着个药篓,篓里装着株紫莹莹的草,叶片上还沾着泥:“这是‘牵机草’,长在落星渊外围的石缝里,夜里会发光,能测魔气浓度。”他说话时脸有点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叫阿砚,是百草谷的学徒,道长说你们在找巩固结界的法子,我……我知道一处古祭坛,或许有用。”
林欢挑眉:“古祭坛?在哪?”
阿砚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指尖点着落星渊西北的一处山坳:“听谷里的老人说,那是上古修士镇压魔气的地方,祭坛下埋着‘镇渊石’,只是年久失修,被藤蔓缠满了。”
我们跟着阿砚往山坳去时,发现他虽看着腼腆,认路却极准,在密林中穿梭如履平地,遇到带刺的灌木丛,还会细心地帮小翠拨开。“这些草叫‘护衣藤’,沾着灵气,蹭到衣服上能防蚊虫。”他边说边摘下几片叶子,分给我们别在衣襟上,叶片果然散着淡淡清香。
古祭坛藏在一片巨大的榕树下,石碑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只隐约能认出“承天”“镇煞”几个字。祭坛中央的石台裂了道缝,阿砚蹲下身,用手拂去缝里的积土:“镇渊石就在下面,得撬开石台才能取。”
林欢祭出镇魔令,金光落在石台上,裂缝竟慢慢扩大了些。“小心。”她低声提醒,指尖的灵力护在我们身前——石缝里透出的气息虽不凶,却带着股陈腐的凉意,像是沉了千年的冰。
小翠忽然“呀”了一声,指着石台边缘:“这有同心草的根须!”果然,几缕细白的根须从石缝里钻出来,缠在台角的刻纹上,像是在牢牢抓着什么。
“是它在护着镇渊石。”阿砚眼睛一亮,“同心草性喜净,最能吸附魔气,它往这儿扎根,说明石下的东西很重要。”
林娟搭弓对着裂缝比划了下:“我来试试用破魔箭的灵力震开石台?”
“别硬来。”我按住她的弓,指尖抚过石台的刻纹,“这纹路是‘锁灵阵’,得顺着灵力走。”说着,将补天彩石按在裂缝上,彩石的霞光顺着纹路漫开,那些模糊的字迹忽然亮起,在地面拼出个完整的阵法图。
原来要四人合力。”林欢了然,与我们分别站到阵法的四个角,“阿砚,你带着小翠退远点。”
阿砚却摇了摇头,从药篓里掏出个小瓷瓶:“我带了‘醒灵露’,能帮阵法提效。”他将露水洒在石台上,透明的液体遇上霞光,竟化作无数细小的光丝,钻进石缝里。
随着我们四人的灵力注入,石台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上抬起,露出底下的镇渊石——那石头通体漆黑,上面布满银白色的纹路,像极了缩小的星图,摸上去竟带着体温,不像寻常石头那般冰凉。
“果然是它!”阿砚激动地凑过来,“古籍上说镇渊石能引星辰之力加固结界,只要将它重新嵌回祭坛,再用同心草的汁液涂满刻纹……”
话没说完,祭坛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石台下的黑影里窜出数条墨色的藤蔓,带着尖刺直扑我们——竟是被魔气滋养的“噬灵藤”,方才被镇渊石压着,此刻见光便疯长起来。
“护住镇渊石!”林欢的镇魔令拍出片金光,暂时逼退藤蔓,林娟的破魔箭紧随其后,箭羽穿透藤蔓的瞬间,爆出银蓝色的火花。我赶紧将补天彩石的灵力灌进镇渊石,石上的星纹亮起,竟吸走了附近的霞光,化作道光盾。
小翠不知何时捡了根断枝,学着林欢的样子催动灵力,虽微弱却精准地打在藤蔓的根部,让它动作一滞。阿砚则趁机将醒灵露泼向噬灵藤,那些光丝再次显现,像细小的锁链缠住藤蔓,让它无法再靠近。
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将噬灵藤彻底清除。我们合力将镇渊石嵌回原位,小翠取来灵植圃的同心草汁液,细细涂在石上的星纹里。汁液渗入的刹那,祭坛周围忽然亮起圈光晕,与落星渊的方向遥遥呼应,空气中的魔气瞬间淡了许多。
“成了!”阿砚瘫坐在地上,额角的汗滴落在草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回去的路上,小翠拉着阿砚问东问西,从百草谷的灵草问到如何辨认魔气侵蚀的草木,阿砚起初还腼腆,说着说着便放开了,讲到兴头处,还从药篓里掏出片会发光的叶子,给她演示如何用叶片测灵气浓度。
林欢看着他俩的背影,忽然道:“这小子倒靠谱,比某些冒失鬼强。”说着眼尾扫了小翠一眼,小翠吐了吐舌头,偷偷掐了把阿砚递来的护衣藤叶子。
林娟忽然指着天边:“看,晚霞是金色的。”果然,往常总带着点灰紫的晚霞,今日竟铺得像块融化的金砖,连空气都透着股清甜。
几日后,阿砚送来个小木盒,里面装着四支“同心簪”——用镇渊石的边角料磨的,簪头刻着片小小的同心草叶。“道长说这石头沾了你们的灵力,戴着能安神。”他把木盒递给我时,耳尖通红,“还有……我采了些牵机草,晒干了能泡茶,防魔气侵扰。”
小翠抢过木盒,兴冲冲地给我们分簪子:“我这支要送给清妙道长!”林娟的簪子被她别在箭囊上,林欢的则插在发间,与镇魔令的金光相映成趣。我摸着簪头的草叶纹路,忽然觉得,落星渊的风,好像都变得温柔了。
灵植圃的同心草爬满了篱笆,小翠真的取了晨露,和山长的桂花酒酿在一起。酒坛开封那日,阿砚也来了,还带了他亲手做的桂花糕。我们坐在篱笆下,看着草叶在风里摇晃,听着远处村落的犬吠,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不是斩尽所有荆棘,而是走过险途后,身边仍有并肩的人,手边仍有温热的酒,眼底仍有值得守护的光。
落星渊的结界再没松动过,偶尔有低阶魔煞试图靠近,都会被镇渊石的星光弹开。村民们说,夜里常看见渊边有绿光闪烁,像是有人在那里种了片会发光的草——想来是阿砚种的牵机草,在月光下亮得像撒了把星星。
我摘下头上的同心簪,放在掌心,簪头的草叶纹路里,仿佛还能看见那日祭坛上的霞光,看见林欢的镇魔令,林娟的破魔箭,小翠的断枝,阿砚的醒灵露,还有我们四人交缠的灵力,在古祭坛的石台上,开出了朵不谢的花。
晚风穿过灵植圃,带着桂花酒的香气,同心草的叶片轻轻拍打着篱笆,像是在说:留下来吧,留在这烟火里,留在这牵绊里,便是最好的修行。
秋意渐浓时,灵植圃的同心草结出了细小的种子,风一吹便簌簌落在篱笆下,竟自发冒出了新的嫩芽。小翠蹲在圃边,用竹片小心地将幼苗分到新的陶盆里,鼻尖沾着泥土,倒像是刚从地里刨出的灵薯。
“阿砚说这草籽能做香料,混在桂花糕里格外香。”她举起片带籽的草叶,阳光穿过薄薄的叶片,能看见里面星星点点的光泽,“他今日来送新采的‘凝露草’,说用这草上的露水调墨,画符能多三分灵力。”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竹篓拖地的轻响。阿砚背着半篓草药站在门口,额角沁着薄汗,怀里还揣着个油纸包:“清妙道长让我送来的‘安神香’,说是用落星渊的牵机草和灵植圃的同心草混制的,夜里点着能安睡。”他把油纸包递给小翠,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腾地红了。
林欢正在演武场练剑,玄铁剑劈开晨雾的刹那,忽然转头道:“清玄长老传讯,说中州边界的‘迷雾森林’近来有异象,不少修士进去后就没出来,让咱们去探查。”她剑尖挑起片落叶,叶片上竟沾着丝淡灰色的雾气,“这雾能蚀灵力,比落星渊的魔气更难缠。”
林娟展开长老送来的舆图,指尖点在森林深处的标记上:“据说森林中心有座‘望仙台’,是上古修士观星的地方,台上的‘测灵镜’能照出迷雾的根源。只是通往台顶的路被幻术缠着,寻常修士进去就会迷路。”
“我的流霞针能破幻术!”小翠立刻举手,腰间的同心簪随着动作轻响,“阿砚说迷雾森林里有种‘醒神花’,花蜜能解幻术,他帮我采了些,装在这个小瓷瓶里呢。”
阿砚闻言,从药篓里拿出个玉盒:“这是‘避雾丹’,用凝露草的根熬的,服下后三个时辰内,迷雾近不了身。”他把玉盒往我手里塞,“道长说你们的大乘灵力虽强,却难保不会被幻术引动心魔,这丹药能护着点。”
出发前,我们去灵植圃取了些同心草籽。清妙道长说这草性通人心,撒在雾里能循着同伴的灵力聚成光点,免得走散。小翠还特意用草籽串了四串手链,分给我们戴在腕上,草籽在灵力催动下泛着淡绿的光,像串小小的灯笼。
迷雾森林的入口藏在断崖下,刚踏入林界,雾气便像活物般涌来,能见度不足三尺。我服下避雾丹,只觉丹田处升起股暖意,雾气果然在身前退开寸许,腕上的草籽手链忽然亮起,指引着方向——原来林欢她们就在左前方,手链的光芒正与她们的灵力呼应。
“小心脚下。”林娟忽然低喝,箭矢瞬间离弦,射向我脚边的阴影。那里竟盘着条“雾蛇”,通体透明,只有双眼泛着灰光,被箭羽射中后,化作缕青烟消散在雾里。“这蛇以修士的灵力为食,刚才差点缠上你的脚踝。”
往前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雾气忽然变得稀薄,眼前竟出现片熟悉的庭院——是女娲宫总坛的丹房!师父正坐在炉边炼丹,见我进来,皱眉道:“你怎么才回来?那枚补天石呢?”我下意识摸向胸口,彩石竟真的不见了,心瞬间沉了下去。
“小姐!别信!”小翠的声音穿透幻境,腕上的草籽手链猛地发烫,“这是迷雾造的假!你看师父的袖口,总坛的道袍袖口绣的是云纹,不是这种水纹!”
我猛地清醒,果然见“师父”的袖口绣着陌生的纹路。扬手将补天彩石的灵力注入手链,庭院的景象瞬间碎裂,露出后面盘结的雾藤,藤叶上还沾着刚才雾蛇的毒液。林欢的镇魔令及时扫来,金光将雾藤劈成两段,冷声道:“这幻术能照出心底最在意的事,握紧手链,别被缠上。”
越往森林深处走,幻境越逼真。林欢看见的是焚天宫的仇人,林娟遇见的是当年没能护住的同门,小翠则被引回了刚入师门时的厨房,看见自己打翻的丹炉正在燃烧——幸好我们的手链始终亮着,彼此的灵力像根无形的线,把对方从幻境里拽出来。
望仙台终于在雾中显形,台顶的测灵镜蒙着层灰雾,镜中映出的不是我们的身影,而是片翻滚的黑云,云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双挣扎的手。“是枉死城的怨气!”林娟的箭尖指向镜中黑云,“这镜子把怨气引到了森林,才生出这些迷雾。”
阿砚送的避雾丹此刻发挥了作用,丹药的暖意顺着经脉游走,护住了灵台清明。我将补天彩石按在测灵镜上,彩石的霞光与镜光相撞,竟在台顶布下道巨大的结界,将黑雾牢牢锁在镜中。林欢与林娟的灵力顺着结界流转,小翠则将同心草籽撒在台沿,草籽落地即生,藤蔓迅速缠上镜座,用草木的生机净化残留的怨气。
当最后一缕黑雾被结界吞噬,迷雾森林的雾气忽然散去,阳光穿透树冠洒下来,照亮了林中散落的修士——他们都躺在地上昏睡,身上的灵力虽弱,却无性命之忧。林娟用破魔箭的灵力轻轻一点,修士们便陆续醒来,望着眼前的望仙台,还不知自己已在幻境里困了数日。
返程时,我们捡了些望仙台的碎石,阿砚说这石头混着同心草的汁液,能做成防雾的符牌。小翠的草籽手链已有些磨损,却比来时更亮了,草籽里仿佛裹进了望仙台的阳光,暖融融的。
回到分部时,清玄长老正在丹房等着,见我们平安归来,笑着递上刚炼好的“固元丹”:“迷雾森林的怨气虽清,但枉死城那边怕是要有异动,你们且养精蓄锐,过些时日,怕是要去趟枉死城了。”
我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忽然觉得,这修仙路就像这迷雾森林,总有看不清的幻境,躲不开的凶险。但只要腕上的草籽还亮着,身边的人还在,哪怕前路雾再浓,也能一步步走得踏实。
小翠正和阿砚在灵植圃种下望仙台的碎石,两人蹲在地上,头挨着头研究草籽的发芽规律,阳光落在他们发间,镀上层柔软的金边。林欢靠在篱笆上擦剑,剑刃映出他们的身影,嘴角竟带着丝难得的笑意。林娟则在整理从森林带回的灵草,将醒神花的花蜜小心地装进玉瓶,说是要给小翠调新的胭脂。
同心草的新苗在陶盆里舒展着叶片,草尖指向天边的晚霞。我忽然明白,所谓大乘境的圆满,从不是独自站在云端,而是在这烟火人间,有牵挂,有守护,有一群能陪你闯迷雾、破幻境的人,把每一步修行,都走成温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