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女娲宫分部时，清玄长老已在丹房备好了灵泉浴。泉水中浮着七瓣莲的花瓣，蒸腾的白雾里混着凝神草的香气，能洗去秘境带来的混沌气。我将补天彩石放在泉边的玉台上，石身的霞光与泉雾相融，竟在水面映出女娲宫总坛的轮廓——三清殿的飞檐、炼丹房的烟囱、还有那棵我从小爬到大的老槐树。
“这彩石能引动血脉里的灵力记忆。”清玄长老递来杯琥珀色的药茶，茶底沉着颗圆润的珠儿，“是从水月潭底捞的‘忆灵珠’，含着它入浴，能看清幻境里那些执念的根源。”
我将珠子含在舌下，温热的灵力顺着喉间漫开。闭眼的刹那，识海里果然浮出方才在幻境中看见的画面：师父失望的眼神里，藏着她年轻时没能护住补天石的愧疚；小翠蹲在地上哭泣时，手里攥着半块我给她的桂花糕——原来她怕的从不是受罚，是怕我不再带她在身边。
泉外传来小翠的笑闹声，她正缠着林欢要学“流霞针破幻境”的手法，林娟在一旁帮腔，说要先教她认全中州的邪祟图谱。我望着泉边彩石投下的光晕，忽然明白，所谓大乘境的修行，从来不是斩除执念，而是看懂执念背后的牵绊，再带着这份牵绊，走得更稳些。
三日后，清玄长老在分部的演武场设了宴，请来青云书院的山长与几位散仙。席间，山长捧着本泛黄的《中州秘境考》，指着其中一页笑道：“镜花水月窟只是开胃小菜，往西三百里的‘落星渊’，每六十年才开一次，里面的星髓能直接淬炼大乘修士的灵根。”
他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星图，与我们从碎星楼附近捡到的星砂产生共鸣，细小的光点在纸上跳着，连成道通往落星渊的轨迹。“下月便是开窟之期，只是那里与魔界接壤，常有九狱魔将的残部出没。”
林欢闻言，指尖在腰间的新令牌上摩挲——那是清玄长老刚换的“镇魔令”，青铜表面刻着的除魔纹在灵力催动下会发出金光。“正好试试这令牌的威力。”她嘴角扬起抹熟悉的弧度，与当年在黑石崖挡焚天宫修士时一模一样。
小翠却被散仙带来的“会跑的糖画”吸引了去。那糖捏的灵狐拖着条长长的尾巴，在桌案上溜来溜去，尾巴尖沾着的星砂闪闪发亮。“据说用的是流沙星海的砂，能引来灵宠呢。”她小心翼翼地捏起灵狐的耳朵，糖霜在指尖化开，竟真有只巴掌大的白狐从窗外跳进来，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腕。
清玄长老望着这一幕，忽然对我道：“落星渊里有种‘同心草’，双生双灭，需两人以大乘灵力共同滋养才能存活。你与这三个丫头同修多年，正好去采几株回来，种在分部的灵植圃里。”
我望着演武场上嬉闹的三人——林娟正用剑鞘拨弄那只白狐，林欢在旁含笑看着，小翠则忙着把糖画往白狐嘴里塞，阳光穿过她们的发间，将大乘灵力染成温暖的金色。忽然觉得，比起落星渊的星髓，清玄长老说的同心草，或许才是更珍贵的修行。
夜深时，我坐在窗前炼化补天彩石。石身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凝成朵小小的莲花，与识海里的女娲灵力相缠。窗外，林欢与林娟在月光下演练新的阵法，剑穗相撞的轻响里，混着小翠哼的女娲宫歌谣，还有那只白狐偶尔发出的轻啾。
彩石忽然微微震颤，映出落星渊的景象：漆黑的崖壁上嵌满星辰般的光点，渊底翻涌着淡淡的魔气，却在靠近崖边的地方，长出片翠绿的草叶——正是同心草，草叶上的露珠里，映着四个并肩而立的影子。
我将彩石贴在眉心，感受着那份与同伴血脉相连的灵力。原来修行路上最动人的，从不是独自突破的巅峰，而是有人与你一同踏过秘境的险滩，一同在月光下练剑，一同把桂花糕的甜、丹药的苦、护符的暖，都酿成岁月里最珍贵的滋味。
下月的落星渊还藏着多少凶险，我不知道。但只要身边这三人还在，只要我们掌心的灵力还能交缠成盾，便没什么秘境闯不过，没什么魔障破不了。
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带着星砂的清越，像在催着我们——中州的故事还长，属于女娲宫弟子的修行，才刚到最热闹的篇章。
落星渊的入口藏在一片老松林里。我们抵达时，恰逢月上中天，松针被月光染成银白，踩上去沙沙作响，倒像是在给前路伴奏。
林娟捧着山长给的星图，指尖划过图上的北斗标记：“按星象算，子时三刻会有结界裂缝，只有半个时辰能进。”她说话时，袖中的长弓轻轻震颤，箭囊里的“破魔箭”泛着冷光——那是用落星渊特产的玄铁淬过的，专克魔气。
小翠抱着那只白狐，小家伙不知何时被她取名叫“星砂”，此刻正蜷在她怀里打盹，尾巴尖的星砂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长老说同心草的根须会缠在魔气最重的地方，得小心别被魔煞沾上身。”她摸出三枚“清瘴丹”，分给我们，“这是用分部灵圃的薄荷炼的，能提神驱邪。”
林欢已将镇魔令握在掌心，青铜令牌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我探过左侧的崖壁，有处落脚的石台，等下按‘天地人’三才阵站定，我去引开外围的魔兵，你们直奔渊底。”
我望着她指尖的令牌，忽然想起清玄长老的话：“落星渊的魔气能扰人心智，切记守住灵台清明。”便从袖中取出三枚玉佩——是用补天彩石的边角料磨的，石纹里凝着女娲灵力，“贴身戴着，能护着点心神。”
子时三刻的钟声从远处的镇子传来，松林深处忽然裂开道暗紫色的缝隙，魔气混着寒气往外涌，带着股铁锈般的腥气。林欢率先冲了过去，镇魔令在空中划出道金光，将扑来的几只低阶魔兵劈成了黑烟：“快进！”
我们三人紧随其后，穿过裂缝时，只觉浑身像被冰锥扎了似的，小翠怀里的星砂忽然炸毛，对着身后龇牙，原来有只骨爪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林娟反手抽出一支破魔箭，弓弦轻颤，箭羽穿透骨爪的瞬间，爆出片银花，那魔煞惨叫着消散了。
渊底比想象中开阔，岩壁上嵌着无数星髓，像把夜空钉在了石头上。最深处翻涌着墨色的魔气，隐约能看见绿色的草叶在魔气里摇曳——正是同心草。可那草周围，竟盘着条双头魔蛇，鳞片泛着毒光，正用信子舔舐草叶。
“这蛇的魔核在左头。”林娟搭箭上弦，眼神锐利如鹰，“我射右头引它分心，你们趁机采草。”
小翠将星砂往我怀里一塞：“小姐护好它！”竟从袖中摸出把淬了清业露的短刀，绕到魔蛇右侧，用灵力催动刀身，划出道银光——她竟想以自身为饵，吸引魔蛇的注意。
“小心！”我刚喊出声，魔蛇的右头已猛地甩向小翠，毒涎落在地上，激起阵阵白烟。林娟的箭恰在此时射出，精准钉穿右头的眼睛，魔蛇吃痛，左头狂躁地喷出黑雾，直扑林娟。
就是现在！我借着星髓的微光冲到同心草旁，指尖刚触到草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小翠的闷哼——原来有条小蛇从石缝里窜出，咬在了她的脚踝上，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别管草了！”林娟回箭射穿小蛇，声音发颤，“她中了魔毒！”
我哪还顾得上同心草，转身将小翠揽进怀里，掏出补天彩石按在她的伤口上。彩石的霞光顺着伤口蔓延，黑气像退潮般缩回，小翠咬着唇，额头渗出冷汗：“草……”
“命重要还是草重要？”我瞪了她一眼，却在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时，心头一软，“等你好了，咱们再来采。”
林欢不知何时杀了回来，镇魔令的金光扫过渊底，双头魔蛇的左头应声而裂：“走！结界快合上了！”
我们扶着小翠往回冲，林娟背着她，林欢断后，我怀里的星砂忽然挣扎着跳下去，叼起株同心草的断苗跑回来，把草苗塞进小翠手里，才又蜷回我怀里。
冲出裂缝的刹那，结界轰然闭合，将剩下的魔气锁回渊底。松林里的月光依旧温柔，仿佛刚才的凶险只是一场梦。小翠握着那株断苗，忽然笑了：“你看，它跟咱们回来了。”
同心草的断苗在她掌心泛着微光，竟在月光下抽出了片新叶。我望着那抹嫩绿，忽然明白清玄长老的用意——同心草哪是要采来种的，是要让我们在生死相护里，养出那份同生共死的默契。
林欢用镇魔令的灵力帮小翠逼出残毒，令牌上的除魔纹亮得发烫：“下次再敢逞能，看我不揍你。”话虽狠，指尖却轻轻揉了揉小翠的头发。
林娟将断苗小心地放进玉盒：“回去种在灵植圃，用咱们四人的灵力养着，定能活。”
我望着她们三人的身影，又看了看玉盒里的同心草，忽然觉得，落星渊最珍贵的，从不是星髓，而是此刻——月光落在我们身上，伤口的刺痛混着灵力的暖意，连空气里的松香，都带着股同心同德的甜。
星砂在我怀里蹭了蹭，尾巴尖的星砂闪了闪，像是在说：这趟没白来。
回到灵植圃时，天已微亮。小翠的脚踝还缠着绷带，却执意要亲手种下那株同心草断苗。林娟找来了最温润的灵土，林欢取来晨露调和的泉水，我则用补天彩石的边角料围了圈小篱笆，挡住往来的灵宠。
“得用咱们四人的灵力养才行。”小翠蹲在花圃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新抽的嫩叶，说话时还带着点虚弱的沙哑。我们依言围着花圃站定，将掌心贴在土上，缓缓注入灵力——林欢的镇魔令灵力刚猛如烈火，林娟的箭术灵力锐利似锋芒，小翠的治愈灵力温柔若春水，而我的补天灵力则绵密如细雨，四股气息缠绕着汇入泥土，同心草的叶片竟在晨光里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轮流守着灵植圃。小翠脚伤未愈，便搬了张小凳坐在旁边，给草叶掸去露珠；林娟每日天不亮就去后山采晨露，说带霜的露水最养根；林欢嘴上说着“哪有功夫耗在这草上”，却总在练完剑后，绕到圃边站一站，指尖的金光悄悄融入泥土；我则把那枚补天彩石玉佩系在篱笆上，让石纹里的灵气慢慢渗进去。
第七日清晨，那株断苗竟长出了第二片新叶，叶尖还凝着颗小小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小翠兴奋地拍手，牵动了脚踝的伤，疼得“嘶”了一声，却笑得眉眼弯弯：“你看！它真的活了！”
林欢拎着药箱过来给她换药，闻言哼了声：“再乱动，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腿。”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极轻，还特意在药膏里加了点灵蜜，免得刺痛。
正说着，灵植圃外传来轻叩声，是山长带着位白发老道站在门口。老道背着个竹篓，篓里装着些晒干的药草，看见我们围着同心草，眼睛一亮：“果然是同心草的灵株，老婆子我找了大半辈子，竟在这里见着了。”
山长笑着介绍：“这是百草谷的清妙道长，专研草木灵力的。”
清妙道长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草叶：“这草性子烈，非得心意相通的灵力才能养，你们四个能让它抽新叶，可见是真的投缘。”她从竹篓里取出个瓷瓶，倒出些淡金色的粉末，“这是‘同心粉’，用百年何首乌的藤磨的，混在土里，能让根须缠得更紧。”
我们谢过道长，看着她往土里撒粉时，忽然想起落星渊底的情景——若不是林娟那记精准的箭，若不是小翠舍身引蛇，若不是林欢及时赶回，别说带草苗出来，恐怕我们都要困在魔气里。原来道长说的“心意相通”，从不是空泛的默契，是真刀真枪里练出的信任。
傍晚时，林娟去镇上买伤药，带回个消息：落星渊附近的村落近来总丢牲畜，说是夜里有黑影在屋顶窜，像是被魔气缠上的野物。“山长让咱们去看看，顺便查探下魔气有没有泄露。”她把药递给小翠，眉头微蹙，“我总觉得那裂缝没封严实。”
林欢擦着她的镇魔令，令牌上的纹路亮了亮：“正好去试试新炼的破魔符。”说着，从袖中摸出几张黄符，符上的朱砂还带着温度——是她用自己的灵力画的，比寻常符纸多了层金光。
小翠立刻站起来，被林欢眼疾手快按住：“你留着看家，给同心草浇水。”
“我能行！”小翠跺了跺没受伤的脚，“我可以帮你们看罗盘，上次在渊底，我的灵力和那魔气碰过，能感觉到它的方向。”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想起她扑向魔蛇时的决绝，便帮腔道：“让她去吧，带上清瘴丹，别靠近就行。”
林欢瞪了我一眼，却没再反对，只是从行囊里翻出件软甲：“穿上，别又傻乎乎往前冲。”
夜里的村落静得蹊跷，狗不叫，鸡不鸣，只有风吹过稻禾的沙沙声。小翠捧着罗盘走在最前面，指针微微颤动，指向村西头的老磨坊。“在里面。”她压低声音，指尖的清瘴丹散着淡香，抵御着空气中的腥气。
磨坊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黑气扑面而来，林欢的镇魔令立刻亮起，金光将黑气逼退三尺。角落里缩着只半人高的野狸，皮毛脱落了大半，眼睛泛着红光，正是被魔气附身的样子。见我们进来，它猛地扑过来，爪子带着黑血，腥臭难闻。
林娟的破魔箭已经上弦，却被林欢拦住：“别伤了它的性命，只是被魔气缠了，还有救。”她掏出破魔符，灵力催动下，符纸化作道金链，缠住野狸的四肢，“小翠，用你的治愈灵力试试，逼出它体内的魔气。”
小翠犹豫了下，慢慢靠近，指尖放出柔和的绿光。野狸起初很暴躁，挣扎着嘶吼，可当绿光触到它皮毛时，竟渐渐安静下来，眼睛里的红光淡了些。我赶紧将补天彩石的灵力渡给小翠，帮她稳固气息，林娟则在一旁张弓戒备，防止野狸突然发难。
半个时辰后，野狸身上的黑气终于散尽，皮毛慢慢恢复了光泽，只是虚弱地瘫在地上，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们，像是在道谢。林欢收回金链，从行囊里拿出块肉干，丢给它：“走吧，别再靠近落星渊了。”
野狸叼着肉干，一瘸一拐地钻进了夜色里。磨坊外，村民们举着火把赶来，见牲畜没出事，都松了口气，非要拉我们去家里喝杯米酒。推辞不过，只好坐下，听他们说近来的怪事——原来落星渊的结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松动些，只是今年格外厉害，怕是和我们上次强行闯入有关。
“那裂缝得想法子补牢才行。”林娟喝着米酒，眉头没松开，“总不能每次都靠镇魔令硬挡。”
清妙道长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拿着根枯藤：“我带了‘锁灵藤’，能缠在裂缝上，用同心草的汁液泡过，能锁住魔气。”她指了指我们，“不过得劳烦你们再跑一趟渊底，这藤得种在裂缝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