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刺猬们埋完赤珠果,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星辰草圃边转了几圈,为首的大刺猬用鼻尖拱了拱刚埋下果子的土,像是在检查深浅,其他小刺猬则围在旁边,发出细碎的“唧唧”声,像是在讨论埋得够不够好。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它们背上的尖刺上流转,闪着细碎的银光,倒像是披了层星星。
周阿婆悄悄搬了张竹凳坐在门口,手里拿着未编完的藤篮,看着小刺猬们忙碌的模样,嘴角噙着笑:“这些小家伙,倒比人还上心。”她指尖的灵果藤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藤条上的露水落在地上,正好打在一只最小的刺猬背上,那小刺猬吓了一跳,缩成个刺球,引得其他刺猬都停下来,用鼻尖去碰它,像是在安慰。
“你看那只小的,跟小弹似的,胆子比针尖还小。”青禾凑到林欢身边,指着缩成球的小刺猬笑,声音压得极低,怕惊着它们。林欢手里转着枚石子,目光落在小刺猬身上,忽然抬手一弹,石子“嗒”地落在小刺猬旁边的空地上,小刺猬抖了抖,慢慢展开身子,试探着往石子的方向挪了挪,鼻尖碰了碰石子,又飞快缩回来,逗得青禾直捂嘴。
小刺猬们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确认所有赤珠果都埋得严严实实,才排着歪歪扭扭的队往林子走。走到篱笆边时,为首的大刺猬忽然回过头,朝屋里望了一眼,像是在道谢,然后才钻进灌木丛,只留下几片沾着露水的刺尖在月光下闪了闪。
“它们还会回来吗?”青禾望着灌木丛的方向,有些舍不得。周阿婆放下藤篮,拍了拍她的手:“会的,灵果藤的香气记着呢,明天准来。”
灶膛里的沉水木烧得正旺,映得屋里暖融融的。小弹还在睡,眉头渐渐舒展,大概是梦到了赤珠果的甜味。林欢把他手里攥着的果糕轻轻抽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糕屑,动作难得温柔。
明天该给星辰草搭架子了,”林欢低声道,“别让新抽的藤缠住小刺猬。”青禾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跑去桌边翻出纸笔,在笔记上画了只圆滚滚的刺球,旁边写着:“会还礼的小客,明天带灵果干招待它们。”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灌木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和灶膛的“噼啪”声、小弹的轻鼾声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夜曲。周阿婆的藤篮已经编了大半,灵果藤在她膝间绕成好看的圈,篮沿还留了个小小的圆洞,“给小刺猬留的,下次来送果子,能钻进来放。”她笑着说,指尖的藤条轻轻晃动,沾着的露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夜风烘干,只留下淡淡的清香。
灶膛里的火星噼啪跳着,把青禾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她趴在桌边,看着纸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刺猬,笔尖在刺尖上添了点金粉——那是白天晒的金盏花碎末,沾着阳光的味道。
“青禾姐,你看我找着什么!”小弹举着个铁皮盒子冲进屋,里面装着十几颗圆润的紫浆果,果皮上还挂着晨露,“后山摘的‘月光果’,刺猬肯定爱吃!”他献宝似的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果子滚出来两颗,在青禾的画纸上留下深紫的圆斑。
“呀,我的画!”青禾刚要嗔怪,却见那紫斑晕开后,倒像给刺猬添了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忍不住笑了,用指尖沾着果浆补了几笔:“这样更像了,像戴着紫宝石的小骑士。”
天刚蒙蒙亮,篱笆外就传来细碎的“簌簌”声。周阿婆端着刚蒸好的米糕出来,一眼就看见灌木丛里探出的几个小脑袋——正是昨夜的刺猬们!为首的大刺猬背上还沾着片枯叶,身后跟着五只更小的刺猬,排成串往篱笆的圆洞钻,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起,像颗会动的毛栗子。
“慢点慢点,没人抢。”周阿婆把米糕掰成小块放在石台上,又摆上小弹的月光果。大刺猬先警惕地嗅了嗅,确认安全后,用鼻尖推过一颗最大的浆果放在石台边,才招呼小刺猬们上前吃食。
“看!它又送礼物了!”青禾趴在窗边,看着那颗紫浆果,忽然发现果蒂处缠着根银线似的细藤,“这是……‘银丝草’!能治蚊虫叮咬呢。”她小心地把藤条收起来,心里暖烘烘的——原来这些小家伙,真的会用自己的方式回礼。
小弹蹲在篱笆边,看着最小的刺猬抱着月光果啃得满脸紫汁,突然伸手想去摸,却被大刺猬“呼”地喷了口气,吓得缩回手。“它们还是不相信我吗?”他有点委屈地嘟嘴。
周阿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信任得慢慢攒呀。你看它们今天敢从圆洞钻进来,不就是比昨天更近了一步?”
日头爬到头顶时,刺猬们吃饱了,正趴在石板上晒太阳,肚皮鼓鼓的像小皮球。青禾拿出针线,把银丝草绣在帕子上,又往每个小刺猬身边放了片薄荷叶子——周阿婆说,夏天垫在窝里,能凉快些。
大刺猬看着帕子上的银线花纹,忽然用鼻尖顶起帕子,往青禾手边送。青禾刚接过,就见小刺猬们排着队,用背篓似的刺,驮着新摘的草药往她脚边堆:有消炎的蒲公英,有安神的薰衣草,还有片带着露水的荷叶,大概是想给她当扇子。
“原来它们什么都懂啊。”小弹挠挠头,忽然跑回屋,抱来自己的小毯子铺在树荫下,“给它们当小床吧!”
大刺猬看着那带着补丁的毯子,犹豫了一下,竟带头爬上去打了个滚,绒毛沾了些线头。其他小刺猬立刻跟上,在毯子里拱来拱去,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青禾坐在台阶上,看着阳光下的小毛球们,忽然觉得——所谓“相处”,不就是你送我一颗浆果,我回你一片薄荷,在慢慢试探里,把陌生熬成熟稔吗?她拿起笔,在画纸背面写道:“今日收获:五只刺猬的信任,和一背篓会报恩的温柔。”
篱笆外的麻雀落在枝头,看着这窝刺猬和围着它们的孩子们,扑棱棱飞起时,带落的花瓣正好落在小刺猬的鼻尖上,引得它们齐齐打了个喷嚏。青禾和小弹笑得前仰后合,连周阿婆的藤篮都编错了两个扣——这夏日的午后,连风里都飘着甜甜的绒毛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