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渐漫过育苗圃的木牌，将“万灵育苗圃”五个字染成温暖的金红色。周阿婆的竹篾耙子划过沙地，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下都带着数不清的岁月经验——哪里的土壤偏沙，该多掺些腐叶；哪里的地势稍低，要挖浅沟排水；哪些幼苗性子急，得让晨露多滋润片刻，哪些长得慢，要悄悄留出更充足的阳光位。
“青禾，来帮阿婆扶下这根竹架。”周阿婆直起身，指着株长得最茂的灵果苗。这株苗不知何时已窜到半人高，枝桠舒展，却因为结了个小小的青色果子，沉甸甸地往一边歪。青禾赶紧搬来根削好的竹架，小心翼翼地扶住枝条，周阿婆则取来柔软的棉线，一圈圈轻轻绕上，“别勒太紧，得给果子留着长大的空当。”
竹架刚固定好，就见林欢扛着捆新伐的灵木走来，木头上还带着新鲜的断口，渗出淡淡的树脂香。“这是后山找的老灵木，够做十块新的育苗牌。”他把木头靠在圃边，拿起刻刀在一块木头上比划，“阿婆，东边那片新垦的地，是不是该标上‘风信子区’？昨天阿澈说，他从深海带了些会发光的风信子种籽。”
“标，当然标。”周阿婆笑得合不拢嘴，“那孩子，总往深海跑，上次带回来的荧光藻，把圃边的小溪都染成了银河，可好看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小弹骑着只羽翼斑斓的大鸟俯冲下来，大鸟的爪子上还抓着个藤编篮子。“阿婆！青禾姐！看我带什么回来了！”他从鸟背上跳下来，篮子里滚出几颗圆滚滚的果子，果皮是渐变的粉紫色，还带着层细密的绒毛，“这是雾灵山的‘醉梦果’，吃了能梦见最开心的事！我分了些给育苗圃的小家伙们当肥料，说不定它们能长得更快！”
大鸟亲昵地蹭了蹭小弹的脸颊，展翅落在圃边的老槐树上，歪着头打量那些幼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咕”声，像是在评价。周阿婆笑着往它嘴里塞了颗刚晒好的灵谷：“谢啦，小彩，辛苦你载我们小弹跑一趟。”
没过多久，海边传来“哗啦”一声水响，阿澈踩着浪花走来，身上还沾着些亮晶晶的海沫。他怀里抱着个透明的琉璃缸，缸里游动着几条银色的小鱼，鱼鳍边缘泛着蓝光。“看我找到什么？”他把琉璃缸放在圃边的石桌上，“这些‘月光鱼’的尾鳍会分泌一种粘液，混在水里浇苗，能让叶片更有光泽。”
青禾凑近一看，果然，小鱼摆尾时，缸壁上便留下淡淡的蓝光，像撒了把碎星。“这鱼看着好娇贵，好养吗？”她有些担心。
“放心，”阿澈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溪，“我在溪里挖了个小水洼，连通着海水，它们能适应的。”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见小溪边多了个月牙形的水洼，水面上飘着几片睡莲，正是月光鱼的新家。
日头升到半空时，渔民们陆陆续续送来了谢礼——张大叔扛来一捆结实的渔网，说是给幼苗挡台风用的；李婶提着篮子，里面是刚蒸好的灵米糕，热气腾腾的；王小哥则推来辆独轮车，车上装着几块光滑的青石板，“阿婆，用这个铺在圃边的小路上，雨天就不泥泞了。”
周阿婆一一收下，又让青禾往每个人手里塞了袋刚收的灵果籽：“回去试试种在院子里，记得多晒太阳哦。”
午后的育苗圃格外热闹。林欢的刻刀在木头上跳跃，“风信子区”“暖阳花田”“星辰草圃”的木牌渐渐成形；小弹和大鸟在圃间追逐，惊得蝴蝶成群飞起；阿澈蹲在水洼边，观察月光鱼的动向，偶尔丢点碎面包屑；青禾则和周阿婆一起，给灵果苗的果实套上防虫的纱袋，指尖沾了点树脂，带着淡淡的清香。
夕阳西下时，林欢把最后一块木牌插进土里，上面刻着“共生苑”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和“万灵育苗圃”的木牌遥遥相对。晚风拂过，所有的叶片都轻轻摇曳，像是在齐声哼唱。
周阿婆坐在藤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都歇歇吧。”众人围坐过来，分食着李婶的灵米糕，听着小溪里月光鱼的轻响，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心里都暖暖的。
青禾拿起块米糕，咬了一口，清甜在舌尖化开。她忽然明白，所谓的“生生不息”，从来都不是孤单的生长，而是你帮我扶架，我为你引水，是渔民的渔网，是孩童的笑声，是月光鱼的蓝光，是灵果苗悄悄膨大的青果——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交织在一起，便成了最蓬勃的生命力，在岁月里，慢慢长成一片繁茂的风景
暮色像融化的蜂蜜，慢悠悠地淌过育苗圃的篱笆。周阿婆的藤椅搬到了“共生苑”木牌旁，她正给怀里的白猫顺毛，猫尾巴扫过沾着灵果碎屑的衣襟，留下几道浅白的印子。“青禾，把下午晒的灵草茶泡一壶来。”她朝篱笆边喊道，“小弹那孩子又跟大鸟去追晚霞了？让他带些醉梦果回来，今晚煮甜汤。”
青禾应着，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木屋。灶上的陶壶正“咕嘟”作响，里面是晒了三日光的灵草叶，水汽混着草木香漫出来，她刚要提壶，就见窗台上多了串紫莹莹的醉梦果——大鸟不知何时落在了窗棂上，嘴里叼着果串，见青禾看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翅膀扇起的风把桌上的育苗笔记吹得哗啦响。
“谢啦，小彩。”青禾取下果串，指尖触到鸟喙上的细鳞，温温的。大鸟“啾”了一声，扑棱棱飞走，很快又驮着小弹回来，少年裤脚沾着草屑，手里举着个竹编小篮：“阿婆！我找山民换了些蜂蜜，煮甜汤时加一勺，绝了！”
阿澈从水洼那边回来，裤腿卷到膝盖，沾着湿漉漉的青苔。他手里的琉璃缸多了些水草，月光鱼在里面游得更欢了，尾鳍的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发现个秘密，这些鱼晚上会发光，正好照育苗圃的小路，省得点油灯了。”他把缸放在木牌旁，果然，随着天色渐暗，缸里泛起荧荧蓝光，像盏小灯笼。
林欢刚刻完最后一块“萤火苔区”的木牌，木屑沾在他汗湿的额角。他直起身捶了捶腰，目光扫过圃里的幼苗——灵果苗的青果又鼓了些，风信子的种籽顶破了土，冒出点嫩白的芽，星辰草的叶片上沾着晚霞的余晖。“明天该给它们搭个遮阳棚了，看预报说后日有阵雨。”他拿起块边角料，随手刻了只小兔子，塞进青禾手里，“给，当书签。”
青禾捏着木兔子，指尖触到刻痕里的温度，心里微微发烫。这时周阿婆的声音传来：“甜汤好啦！都来喝！”她端着个粗瓷大碗从屋里出来，汤里浮着醉梦果的果肉，蜂蜜的甜香混着灵草茶的清苦，在晚风里缠成一团。
众人围坐在木牌旁，捧着碗小口喝着。甜汤滑过喉咙时，小弹突然指着天空：“看！萤火虫！”果然，几点幽绿的光从林子里飘出来，渐渐聚成一片，绕着育苗圃飞。月光鱼的蓝光、萤火虫的绿光、木牌上的烛火，把圃里的幼苗照得朦朦胧胧，像浸在水里。
周阿婆喝了半碗汤，眯眼望着这光景：“想当年啊，我刚建这圃子，就盼着有这么一天。”她摸出个布包，往每个人手里塞了把灵果籽，“拿着，回去种种看。灵脉这东西，越传越旺，就像这甜汤，少了谁的料都不香。”
青禾握着温热的碗，看着身边的人——林欢正帮阿澈整理被风吹乱的水草，小弹追着萤火虫跑，周阿婆在给白猫喂汤渣，大鸟蹲在篱笆上打盹。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兔子，又看了看圃里努力生长的幼苗，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就是这样吧：有人添柴，有人加火，有人守着灯火，等着每颗种子都长成自己的模样。
夜渐深时，蓝光、绿光、烛光渐渐融在一起，育苗圃像块浸在蜜里的宝石。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近处是虫鸣和呼吸声交织，偶尔有片叶子落下，在光里打着旋，像个温柔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