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谢灼挑眉。
“这宅子本就是谢侯的,岂有让主人走的道理?”姜窈的指尖掐红,面上强撑着体面。
谢灼见她这样,忽地笑了,“这宅子本就是为你置办的,你才是主人。”
他笑了,姜窈的眼神有片刻的停留,待她移开目光再次垂首时,一旁的阿舟打了个呵欠。
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阿舟身上,阿舟因着困意挤出不少酸泪,猛地眨了几次眼抬头时,被二人的注视吓了一跳。
“我……主子,我不是故意的……”阿舟有些怕,看着谢灼冷笑的模样,连忙解释道,“主子、姑娘,这夜也深了,东院的房间我也收拾出来了,不如今夜先宿在府上吧。”
“你意下如何?”谢灼问姜窈。
姜窈见阿舟惶恐,笑道:“谢侯去东院歇下吧,那边收拾妥帖了。”
“那你……可方便?”谢灼心中还是有些隐约地担心,若真叫他人看低了姜窈,他心中也不是滋味。
“我当然方便!”姜窈眨眼道,“我若是计较名声,便不会将自己的心意弄得满城皆知了。”
谢灼失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倒是姜窈将搅着的手指撒开,心中有了些许坚定:我如今是姜窈,同爱慕之人住在一块,该欢喜才是!
“谢侯早些休息,明日一起用早饭!”
说罢,姜窈小跑着朝自己的院子跑去。谢灼站在院中,看着少女笑着跑走,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她……真有那么喜欢我吗?”
——
翌日,姜窈睡够了时辰,又在床上赖了许久,直至夏枝快步进来道:“姑娘,快些起来吧,谢侯都在院中舞了早的剑了,如今正问您起了没有、要不要一起用早膳。”
姜窈揉了揉眼,被夏枝拖了起来。
“早膳?”她眯着眼睛、勉强看清窗外的光景,“这眼瞅着都要到午膳时间了。”
说罢,她打了个呵欠,“谢侯还没吃早膳?”
夏枝寻来衣物,准备伺候姜窈更衣,闻言只微微点头:“我今晨问过谢侯,可他说等你醒了一起吃。”
等我?
姜窈心中有些意外,夏枝将拧好的帕子递给她,她掌心触到帕子的湿热,这才有些清醒。
“你先去准备饭菜吧,我马上过去。”姜窈手掌沁在盆内,叮嘱道。
夏枝应下,刚要抬脚往屋外走,推开门时恰好碰见正准备推门进来的阿舟。
“姑娘可是醒了?”阿舟探头看了眼里屋,正好可以瞧见姜窈正在洗漱。
“正好,主子说若是姑娘醒了,就请您过去。”
姜窈淡声道:“知道了,想来谢侯是饿了,夏枝快些去准备吧。”
夏枝刚要走,又被阿舟拦下。
“姑娘,主子交代了,要带您去外面吃。”
“外面?”姜窈拧眉,“听云楼还是浮白轩?”
阿舟摇了摇头,“都不是,是去主子的表哥府上。”
阿舟将夏枝带进里屋,继续同姜窈道:“主子说有些事要同表哥处理,恰好表嫂下了贴,让主子带您过去聚聚。”
谢灼的表哥谢明煜也是名武将,也同谢灼一样有爵位。因着父母征战、命丧战场,为庆宁立下赫赫军功,遂圣上赏他侯爵之位,他的妻子宋氏在盛京也是极富盛名的女子。
沈昭还笑的时候便常听祖母提及宋氏,赞她能力出众,技艺精湛,模样更是世间难得的漂亮。
美貌和才华,已然是她手中必胜的法宝,她本有顺遂的命途,不料在及笄当日,敌军贼寇闯入宋府。
父亲被敌军擒获、折辱致死,母亲不堪受辱,当场自尽。
唯有宋氏,在父母的掩护下躲入暗道,在暗道熬了半月,终于被前来清理宋府的人发现。
不知为何坊间谣言四起,说是宋氏被困地牢、受尽折磨和屈辱,却仍能苟且。
满京贵女,一朝成为被人取笑的谈资。
可她没有退缩,她不自证,而是在圣上为敌军与山匪勾结感到为难时,献上良策,一举将敌军和山匪拿下。
姜窈记得,当时敌军首领被斩首时,宋氏便在现场,甚至向圣上请命、将行刑的刀换成宋家祖传的偃月刀。
她看着敌军亲手签下认罪书,看着敌军被宋家的偃月刀斩下头颅,在所有人都为她的冷血感到骇然时,她望着敌军首领的头颅仰天痛哭,昏倒前口中还念叨着:“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沈昭当时才九岁,她尤其记得行刑那日看热闹的人都挤到了沈府门口。
每每想起那日的光景,她心中都对宋氏升起崇敬。
姜窈选了身嫩绿色的裙子,随意上了些妆便朝着前院走去。
“阿舟,你主子可备下了礼物?”姜窈走在曲廊上,开口问道。
阿舟摇了摇头,“主子没提,不过主子每每去谢家,都不曾带礼。”
姜窈抿嘴:往日便罢了,如今她跟着一起去,若是还不备礼,想来不合规矩。
遂见到谢灼第一眼,她便开口道:“待会儿先去琅嬛阁吧。”
谢灼正在擦拭着红缨枪,听到身后的姜窈来了这么一句,回首时有些奇怪,“不先用膳吗?”
“侯爷可是要带我去表哥表嫂府上用膳?”
谢灼颔首,姜窈继续道:“头次登门,若是空手去的,被我爹娘知道了定然要罚我。”
“表哥同我之间,从不计较这些虚礼。”谢灼将长枪放好,见姜窈已经收拾妥当,继续开口道:“你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咱们便过去。”
见他要回东院,姜窈下意识地上前拽住他:“先去琅嬛阁。”
手腕被姜窈握住,谢灼颇感意外地回头,这还是第一次他被一个女子从身后拽住。
姜窈神色认真,语气坚定,“侯爷,我头一次登门,备些礼是应该的,何况如今还未到十五。”
谢灼的眼神始终落在扼住他手腕的那只小手上,不知为何,总觉得脸颊有些闷。
“……嗯,依你。”他喉结滚动,吐出这几个字后,腕上的劲儿才散开。
姜窈笑着同谢灼福了福身子,“那侯爷去更衣吧,我在这儿等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