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虽然现在身份呢是国子监监生,但职务犯罪的时候身份是锦衣卫官职,算是锦衣卫内部案件。
正常情况下,走完必要控告流程后,抓捕审讯一条龙服务都该由锦衣卫执行。
锦衣卫本身就有司法职能,不需另借外物。
陆炳也是借鉴了上次教训,上次用司法迫害白榆时,把都察院拉进来了,导致情况变复杂最后没办成事。
袁千户提醒说:“白榆虽然没了官身,但又成了国子监监生,还考出一个贡元,目前正受礼部大宗伯庇护。”
唯一可能有点阻碍的,就是白榆身上现有的保护层。
对付有身份的人,锦衣卫也要讲程序,身分越高,程序越不能错。
陆炳揉了揉额头,有点苦恼的说:“我先亲自去和礼部通气,礼部再护短也不能看着贪污犯逍遥法外吧?”
他一般不想和完全意识形态挂帅的礼部尚书打交道,锦衣卫和礼部的气质仿佛天生就是犯冲的。
但这次为了白榆,不得不下定决心,排除万难!
所以陆炳暂时无法回西苑,摆驾前往礼部,拜见礼部尚书吴山。
一路上陆太保不停碎碎念,这会儿嘉靖皇帝千万不要有事垂询大臣。
嘉靖皇帝有个习惯,经常在札子上写一段话传示给入直西苑的大臣们看,每人都要写心得回复。
有时候札子上是一件事情,有时候干脆就是一段莫名其妙的话,纯谜语人。
自己和白榆翻脸后,青词质量下滑明显,已经引起帝君的注意了。
如果再有缺席次数太多,焉知小心眼的帝君会不会认为,自己忠诚值下滑,不如从前尽心尽力了?
到了礼部,以陆炳之身份自然很顺利就坐在了吴尚书的身边。
听到陆炳的来意,吴尚书有点厌烦的说:“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锦衣卫难道专门为白榆开的,就没别的事了?
以你太保缇帅的身份,千方百计的为难一个少年人,不怕被人笑话失了体面?”
陆炳一脸正直的说:“不是非要和白榆过不去,问题是他明确犯法了啊!
难道大宗伯你认为,侵吞公款一千两是无所谓的事情?”
吴尚书讥讽道:“别以为我不清楚,早就耳闻过事情起因,是你先协助外戚蒋家,谋夺白榆手中的利益!”
一开始陆炳还想拯救一下口碑,不愿意让人说他勾结外人图谋锦衣卫自己人,这在道义上确实有点丢脸。
但事到如今发现,比起迫害别人本身,反复出手都迫害不成功更丢脸,所以先按死白榆再说。
大不了想办法让蒋天养补一个锦衣卫官,这样蒋家就不算“外人”了,自欺欺人也是一种策略。
于是陆炳咬牙道:“大宗伯你是不是有个同乡好友,因为上疏直言触怒帝君,如今正关在诏狱?”
吴尚书淡定的答道:“他在里诏狱受苦,也算是一种磨练,不需要缇帅的特殊照拂。”
陆炳又道:“谁想要照拂他了?我是想问,你也不想让他狱中暴病身亡吧?”
吴尚书:“......”
这位缇帅平常面貌都是对士大夫折节下交、以礼相待,但表面之下的阴狠,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陆炳终于在谈话中占了上风,又就着吴尚书刚才的话反讽回去说:
“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大宗伯,我们锦衣卫并不是专门为了白榆开的,很多事情也能同时做!”
吴尚书没办法,但又不想在锦衣卫缇帅面前太过于示弱。
反复思忖后,吴尚书只能先为白榆争取最大权益,“你们上奏白榆罪行之章疏,里面当有许其具疏自辩的内容。”
给白榆一个自辩的机会,要是说不清,导致被以贪赃罪惩治,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他也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监生就无限制的兜底,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问心无愧了!
陆炳才不管吴尚书怎么想的,反正他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谓自辩,也就是一个流程而已,哪个官员被查的时候不允许自辩?
白榆拒绝把公款交给继任者,实质上已经明明白白的犯了罪,怎么自辩也是没用的!
从礼部出来后,陆炳又来到距离不远的锦衣卫总衙。
先把经历司史经历叫了过来,安排史经历写奏疏走流程,申请查处原锦衣卫官白榆贪赃不法事。
并且陆炳唯恐有疏漏,亲自口述了奏疏内容,定下了调子。
同时陆炳也在考虑,又该委派谁去负责审问白榆,可惜这次没有朱希孝这样的人愿意出面当枪。
史经历忧心忡忡,尽最大的力劝道:“再请缇帅三思!
只是为了蒋家那点利益,至于做到如此地步、付出诸多代价么?”
陆炳咬牙切齿的说:“现在已经不是蒋家的事情了!
如果迟迟收拾不了白榆这样一个小人物,我岂不成了世人眼里的笑柄?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随即陆炳很敏感的觉察到点不对劲,又道:“怎么?你似乎有点害怕?
你到底在怕什么?难道白榆还能对我造成反伤?”
史经历是见识过白榆身上“大恐怖”的,他知道白榆的最厉害底牌是什么。
如果白榆被缇帅逼到了死角,别无他法,果断放弃一切世俗规则时,缇帅真正的麻烦才会到来!
当白榆使出“言出法随”这种能力,不顾一切的跪舔皇帝,沿着国师路线狂奔,练出活神仙身份,缇帅以凡人之躯又该如何应对?
但对于这些东西,史经历只能憋在心里,完全不能宣之于口。
所以面对缇帅的疑问,史经历只能说:“我总感觉白榆这个人太邪门,和他作对没好处。”
陆炳冷哼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是什么邪门,最终都没用!”
史经历无可奈何,只好先遵照指令办事,等到了半夜三更的时,再偷偷去白家通风报信。
在锦衣卫总衙这里部署完毕后,陆炳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了西苑。
他准备再找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黄锦谈谈,堵上最后唯一可能存在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