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优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只手任由宗雪莹死死抓着,另一只手依旧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她的下巴轻轻抵在宗雪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冷香和自己身上清冽的气息。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海。
而在这里,只有宗雪莹压抑的啜泣声和明优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那些算计,那些恶意,那些不堪的过往,都被暂时隔绝在了这方温暖而私密的空间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宗雪莹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她依旧靠在明优肩上,汲取着这份让她贪恋的温暖和安全感。
明优的肩头已经被泪水濡湿了一小片。
“对不起……”
宗雪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没关系。”
明优的声音依旧温软,她轻轻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
“好点了吗?”
宗雪莹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泪痕交错,显得有些狼狈,但眼底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依恋。
她看着明优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关切,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明优的脸颊。
那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试探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明优的身体再次僵住,却没有躲开。
她的呼吸似乎滞了一瞬,清澈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宗雪莹,任由她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微妙的暧昧气氛,超越了友谊的界限,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依赖。
“明优……”
宗雪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低喃,“……谢谢你还在。”
明优没有回答。
她只是微微侧过脸,让自己的脸颊更贴合了宗雪莹微凉的指尖。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更像是一种默许。
宗雪莹的呼吸瞬间乱了。
明优脸颊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点燃了她心底压抑已久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渴望。
那清澈眼眸中的关切,此刻在她被泪水洗刷过的视野里,仿佛化作了最诱人的星光。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骄傲、所有关于朋友界限的警告,都在这一刻被汹涌的情感冲垮。
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明优的身体依旧保持着那瞬间的僵硬,清澈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有心疼、怜惜,和对这份脆弱依赖的珍视。
以及一种被这孤注一掷的亲昵点燃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
宗雪莹红肿的、带着泪痕的脸庞在她眼中无限放大,那微微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唇瓣近在咫尺,散发着一种无助又致命的吸引力。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蜜糖,时间被无限拉长。
宗雪莹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
她放弃了思考,任由本能驱使,向着那片温热的、仿佛能驱散她所有寒意的源泉靠近,再靠近……
就在两人气息即将交融,唇瓣只差毫厘就要触碰的瞬间——
明优的睫毛猛地一颤!
像是突然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那片迷离的漩涡瞬间被一种清醒的、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理智强行压下。
几乎是本能地,她的头极其细微地向后偏了一下。
这个偏头的动作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却在女人的瞳孔里收缩得很慢、很慢。
宗雪莹冰凉的唇瓣,只堪堪擦过明优温热的嘴角,留下一点微凉的、带着泪痕咸涩的触感。
那感觉太轻,却瞬间击穿了两人之间最后那层薄纱。
宗雪莹猛地睁开眼睛,撞进明优那双已恢复清明、却带着一丝慌乱和复杂歉意的眼眸里。
刚才那孤注一掷的勇气瞬间消散,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回了还停留在明优脸颊上的手,身体也下意识地向后靠去,紧紧贴着轮椅的椅背,苍白的脸颊瞬间涌上狼狈的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明优。
空气里的暧昧被一种突兀的、令人窒息的尴尬取代。
就在这令人心跳骤停的寂静中——
“姐!明优。你们在吗?”
门窗外,突然响起宗政一清朗而毫无察觉的声音,伴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刚想起来,点了暖身子的茶,温着呢,给你们端上来吧?姐你不是最喜欢……”
他的声音带着纯粹的关切和讨好,显然对自己打断了什么、又险些撞破什么,毫不知情。
门外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僵局。
明优像是被那声音惊醒,立刻站直了身体,动作带着仓促。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宗雪莹抓皱的衣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嘴角被擦到的那一点微凉湿意,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耳根处不易察觉地泛着一丝薄红。
“我们……在。”
明优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扬声回应道,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雪莹姐有点累了,刚喝了水。”
她看了一眼宗雪莹,后者正慌乱地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试图掩盖刚才失控的痕迹。
“哦哦,那我进来了?”宗政一说着,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
“等等!”
宗雪莹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丝还未平复的沙哑和急促,“我……我有点不舒服,想直接休息了,茶汤就不用了,政一。”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疲惫。
门外的宗政一动作顿住,声音里立刻充满了担忧:“不舒服?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宗雪莹飞快地拒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你……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好吧,”宗政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地应着,“姐你好好休息,有事一定叫我。优优,麻烦你照顾我姐了。”
他隔着门板叮嘱了一句,脚步声才慢慢远去,消失在观景台外的门廊尽头。
窗台里重新陷入寂静,却再也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暖意和私密感的寂静。
方才那差一点就发生的触碰,像一道无形的裂痕,横亘在两人之间。
宗雪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盖在腿上的薄毯边缘,刚才的脆弱和依恋被难堪和失落取代。
她不敢抬头看明优。
她好怕看到对方害怕的眼神。
明优站在原地,看着宗雪莹低垂的发顶和泛红的耳尖,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和失控是如此真实,而宗政一毫不知情的声音又像一盆冷水,让她瞬间清醒。
她明白宗雪莹此刻的难堪,更清楚自己下意识的躲闪对对方意味着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她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轮椅边,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滑落了一点薄毯重新拉好,覆盖住宗雪莹冰凉的膝盖。
指尖不经意触碰到毯子下的肌肤,两人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睡吧。”明优温和地安抚道,“我就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