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檀香猛地转向他，
“现在，你们这样，是不是都觉得，独自承担、默默牺牲特别伟大？特别有担当？觉得告诉我们，我们会阻止，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保护不是用这种方式！”
接下来的近半个小时，室内几乎只有檀香压抑着情绪的训诫声。
雨宫晴辉、柚梨黑哲和寒川司，这三个在面对神明和绝境时都未曾真正低头的男人，此刻却像犯了错的学生，沉默地站在檀香面前，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反驳，没有一句辩解。
他们知道檀香说得对，每一个字都对。
直到檀香似乎将所有的话都说尽了，胸中的郁结和怒火稍稍平息，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说了也没用”的无力感时，她才停下。
雨宫晴辉终于抬起头，语气诚恳地开始道歉：
“对不起，檀香。我们……错了。以后……不会再用了。我保证。”
柚梨黑哲点头道：
“我……我也不用了。为了奈奈和泷白，我也要好好活着。”
寒川司沉默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知道了。”
檀香没有回应他们的道歉和保证，只是疲惫地说道：
“注意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隐瞒不报，后果自负。”
檀香脸上的怒意已经消散，当她拉开门时，迎上的是队友们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的目光扫过他们，在天平脸上略微停顿，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们都知道檀香刚才那副表情意味着什么。
作为队伍里最擅于观察的治疗者，檀香很少失态，而刚才她眼中压抑的怒意和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失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旋涡推测道：
“看她刚才那样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和队长有关吧？还有雨宫他们……”
蔷薇接话道：
“队长昏迷着，雨宫他们三个被檀香姐叫进去训了那么久。你觉得能是什么事？”
蔷薇的话让几人都沉默了。
“等吧。”
天平最终说道，
“等队长醒了，等檀香愿意说的时候。在这之前，我们做好自己的事。”
而与此同时，在医疗舱内，关在醒了。
他睁开眼，视野起初是模糊的，天花板的白炽灯光晕成一片，几秒钟后，视觉对焦，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狭窄但整洁的医疗舱，三张并排的临时医疗床，自己躺在中间那张。
左侧床上是吴湘南，右侧是王面，两人都闭着眼，呼吸平稳，显然还在昏迷中。
关在轻轻吸了一口气，肺部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但比预想中好得多。
他尝试活动手指，然后是手腕、手臂，身体各处传来不同程度的酸痛和无力，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后的典型症状，但并不妨碍基础动作。
他抬起右手，摘掉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用指尖揉了揉眉心，然后，他重新戴上眼镜，左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片微小的、半透明的光屏在眼前展开，上面流淌过一行行绿色代码。
【系统自检启动……】
【核心算力恢复度：37%】
【生理机能指数：稳定，疲劳度：高】
【外部环境分析：舰船内部，移动中，环境安全系数：中上】
【时间点同步……】
看到时间数据的瞬间，关在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距离他失去意识，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他迅速调出存储在自身禁墟中的、自动记录的关键事件时间轴。
巨门崩塌、神明陨落、大夏神明降临、民众灵魂收纳、登船撤离……
一系列画面和数据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关在缓缓坐起身，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精神力空虚带来的虚弱感，身体没有明显外伤。
他先走到左侧床边，低头看向吴湘南。
关在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绿色数据流，轻轻点在吴湘南的额心，吴湘南的数据面板首先在关在视野中展开：
【姓名：吴湘南】
【状态：深度修复中】
【生命值：61\/100（缓慢恢复中）】
【精神力：43\/100】
【禁墟：【复活】（冷却中，剩余可用次数：1）】
【异常状态：鬼神引后遗症（中度），灵魂疲惫（重度）】
【注释：多次触发禁墟核心代价，建议避免短期内再次死亡。】
数据正常。
或者说，对吴湘南这种禁墟持有者而言，“正常”本就意味着巨大的代价，但至少，他活着，且在恢复。
关在收回手，转身走向右侧。
王面躺在床上，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枕边，他的脸色比吴湘南稍好一些，但唇色依旧淡白。
关在再次伸出手指，数据流触及王面额心。
【个体状态扫描……】
【生理机能指数：稳定，疲劳度：极高】
【精神力恢复进度：51%】
【神墟近期使用记录：高频、超负荷运转】
【基础属性数值分析……】
数据流在王面周身流淌，采集着各项指标。关在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光屏上，一行行读数飞速刷新。
力量、敏捷、神经反应速度、精神力上限……
几乎所有战斗相关属性，都比关在数据库中记录的王面上一次全面检测时的基准值，有了显着提升，且提升幅度在15%到30%不等。
这是突破后的正常现象。
关在知道，在最后与须佐之男的战斗中，王面于生死一线间踏入了新的境界，所以属性的增长符合预期。
他的视线向下移动，落在最后一项核心指标上。
【生命值状态分析……】
光屏上的读数停滞了一瞬，关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正常人类的基础生命值模板是100。
这个数值并非精确的血量，而是一个综合了生命力强度、恢复潜力、寿命基数等参数的抽象指标，并且数值会随着伤势和恢复增减。
关在的数据库里，多年来一直保存着王面的信息记录。
几年前，东海八岐大蛇事件，王面为救人强行进行大范围时间回溯，那次之后，他的生命值从100下降到了90。
关在记得很清楚，90。
之后几次检测，这个数值一直稳定在90。
但现在，光屏上显示的数字是：80\/80。
不是90\/100，是80\/80，而且，那个“80”后面，紧跟着一个灰色的、无法被数据流填充的虚影条，虚影条的长度，恰好是20。
这意味着，王面当前的生命值上限，不是从90暂时跌落至80，而是上限本身被永久性削去了一截。
并且，那失去的20点上限，已经彻底“灰化”，无法通过任何常规手段恢复或补足。
关在的手指僵在半空。
数据流依旧在无声流淌，反复确认这个结果，三次自校验，三次相同读数。
80\/80，上限锁定。
关在缓缓收回手。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昏迷中的王面，几秒钟后，关在转身，走回自己的床边坐下。
生气吗？
是的。
关在很生气。
他生气的原因有很多层。
第一层，是对王面本人。这小子，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什么？那消失的10点生命值上限，从90到80，是怎么发生的？
在最后那场战斗中，除了突破时必然的消耗，王面还付出了什么额外的、未被记录的代价？
关在太了解王面了。
这个年轻的后辈，总是把最重的担子往自己肩上扛，总是选择最艰难、代价最大的那条路，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应该的”。
第二层，是对自己。关在答应过叶梵，答应过左青，会看着这些年轻一代，会尽量护着他们。
可这次人圈之行，假面小队全员重伤，王面生命值上限永久跌落，吴湘南多次濒死，安卿鱼“身体”损毁，还有那些牺牲的守夜人队员……
他没能保护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