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吹来,沈棠梨狠狠打了个哆嗦,她爬起来摸了摸厚重的石门,这门仿佛是由一块巨石从中间劈开砌成的,与其说是一条门缝,不如说是一条窄巷。
她没有想要跟“乌日图”周旋的想法,也没有试图逃跑,“乌日图”筹划那么久,终于来到这里,不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放弃,更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往前走,给他带路。
过度的寒气入体,终于让她沉寂许久的寒疾爆发,沈棠梨一只手无力地撑着石门,慢吞吞往里走,每走一步,她就要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气化为白雾,像阴灵一样在空气中徘徊,久久不散。
“乌日图”出奇的耐心,他站在外围,一直看着沈棠梨摇摇晃晃地走着,常人走二十步,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沈棠梨却走了整整一柱香还要多。
等她终于走到头,没了石门支撑后跌倒在地,“乌日图”才开始动身。他很快就来到沈棠梨身边,却没有扶起她,而是面露喜色四处观望。
这里,就是石门后唯一的空间,依然是石柱林立,要不是头顶被石砖封严了,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这里和外面那条通道其实别无二致。
“乌日图”很快就发现了他想要的东西,快步穿过一根根石柱,来到最中间的一个石台上,沈棠梨的视线跟着他动,同样发现了那口金灿灿的棺材。
棺材历经几百年,依旧崭新如旧,和周围雾蒙蒙灰尘漫天的环境格格不入,它显得那么干净,那么耀眼。
“乌日图”围着棺材走了一圈,手掌爱怜地抚摸着棺身,“终于,找到你了……”
他低低呢喃了一声,像游走在外的孩子终于归家,经受风雨飘零的树叶终于归根,他的表情陷入一片深深的疲倦中,眷恋地将额头贴在棺材上,好像那是他深深爱着的心上人。
沈棠梨背靠着石墙,忍不住恶寒道:“你是不是有恋尸癖?”
“乌日图”身体顿了顿,缓缓回头。
他的表情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沈棠梨还是没忍住哆嗦了一下,这种人,就像疯子一样,保不齐下一秒就翻脸,沈棠梨可以坦然接受死亡,却不代表她不怕死亡。
这是人的本能,是一切生命的本能,如果能好好活着,谁会一心求死呢?
可是,沈棠梨不甘心,就算以她的能力无法杀掉他,也不想让他好过。
“乌日图”动了,他大步朝沈棠梨走过来,这个身体本来就格外高大,他一只手就把沈棠梨拎了起来,往回走,很快沈棠梨就被丢在棺材上,她的脸就那么和棺材里的人对上了。
原来这棺材远处看着像黄金打造的一样,棺材板却是透明的,沈棠梨怔怔看着仿佛只是睡着的“人”。
是个女人。
她长得很美,冰肌玉骨,肤白似雪,五官精致,小巧得好像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工匠雕刻出来的神话人物一般,她的睫毛浓密且长,沈棠梨仿佛已经看见她睁开眼睛后,一双眼眸是如何的灵动,宛若井中之月,平静中透着含蓄的灵性和神秘。
她有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一直长到腰际,不,也许比那还要长。
她的身材高挑,穿着一身蓝色长裙,裙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案,依旧华贵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沈棠梨惊叹之余,心里隐隐觉得她很熟悉。
不,不是熟悉,而是她真的见过她,小时候见过,来到南诏以后也见过,在大磬的皇宫里,在竹苑的画像上,这女尸,居然跟萱公主的长相极其相似!
但也只是相似,沈棠梨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萱公主已经是天下难得的美人,跟棺材里的女尸还是没法比的,就好比女尸是原版,萱公主是照着她的模样捏出来仿版,眉眼相似,韵味却天差地别。
“其实,跟她长得最像的,是你。”
“乌日图”又开始发疯了,他的手隔着透明的棺材板轻轻描绘着女尸的面庞。
“当初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差点以为你就是她的转世,呵呵,但是怎么可能呢,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躺在这里安静的睡着,怎么可能会有转世……”
“你是说,她只是睡着了?”
沈棠梨已经大概猜出了女尸的身份,应该就是五百年前差点害得南诏灭国的药乐女皇。
自从风王投诚后,就把这段只在皇族内部流传的秘闻说给了沈棠梨听,本来沈棠梨已经自己猜到了大部分真相。
曾经她就推测过,所谓的一代宫主应该就是药乐女皇的双生弟弟,两人自诞生起就分隔两地,药乐女皇受尽宠爱,才华出众,就连高高在上的月神都为之侧目。而她的弟弟却截然相反,被亲人抛弃,从小颠沛流离,受尽苦楚,他的性格定然会因为这种天大的落差而变得扭曲。
也许是某个机缘巧合,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故意接近懵懂无知的药乐女皇,从而酿成大祸。
药乐女皇得知一切真相后悔不当初,彼时的他已经成长成皇室无法撼动的存在,他一手建立月仙宫,炼制毒蛊之术,祸害百姓。
药乐女皇最终牺牲自己,将他手上最有价值的阴阳转生蛊连同自己一起封印。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每代女皇的气息都能通过圣池洗礼来加强封印了。
药乐女皇身死后,他终于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于是辗转世间不愿意离去,只为有朝一日解开封印,复活药乐女皇。
曾经,这个推理是最站的住脚的。
但是当沈棠梨听到风王说的那段秘闻后,这一切全都不成立了。
原来历史上仿若神明一样神秘的药乐女皇,才是那个陷入疯魔的人。她的弟弟并不像小草一样坚韧,他没有逃过那些磨难,被折磨得痴傻呆憨,直到被他的亲生母亲毒死,都没有恢复过清明。
那么,在这段久远的历史中,“乌日图”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