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翠园。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林泽琛在洗澡。
舒嫣一个人踱进了书房。
她先从林泽琛日常取阅的书籍区域看起,大多是金融、科技相关的精装书,许多还是外文原版,崭新,偶尔能看到他用钢笔做的批注,字迹锋利干练。
她随手抽了几本,扉页干净,不见任何特别的记号或署名。
她又将注意力投向那些书脊明显陈旧,纸张泛黄的书籍,一本本仔细翻找,依旧一无所获。
施瀛含糊不清说的“书房”……究竟是林家老宅那里,还是翠园这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发现了一本封皮磨损得厉害,瞧着极有年头的书。
她将书抽了出来,书页有些泛黄,小心翼翼地翻动。
最后一页,右下角,两个细小的字母缩写,清晰地印在那里——SY。
施瀛!
这两个字母落入眼中,舒嫣只觉心口骤然一缩,呼吸都跟着滞涩了几分。
她立刻在那一排旧书里急切地翻找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第二本同样在角落里印着“SY”两个字母的旧书,被她找了出来。
然后她又悄悄把这些书放了回去。
心里的猜测几乎已经成了定论。
难道真的是林泽琛之前喜欢施瀛。
后来,施瀛背叛了他,选择了他的弟弟林泽坤。
所以他才性情大变,才对林泽坤和施瀛那般冷漠。
这完全说得通!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对任何人承认自己的失败,承认自己曾被心爱的女人和亲弟弟双重背叛。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那些细节,那些下意识的对她的维护,那些深夜里看着她时专注而深情的眼神……她能感觉到,林泽琛对自己的感情,做不了假。
舒嫣用力地摇了摇头。
谁还没点过去呢?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非要一份纯白无瑕的感情。
她可以接受林泽琛的过去,只要他的现在和未来属于自己。
道理都懂,她甚至可以冷静地分析出一百个应该释怀的理由。
可心里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本书一本本悄悄放回了原位,整理得和之前一模一样。
出书房,轻轻带上门。
一转身,主卧的门也正好打开。
林泽琛腰间围着一条浴巾,赤着上身走了出来。
短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紧实分明的胸膛腹肌一路滑下,没入浴巾边缘,性感得一塌糊涂。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朝她走来,身上带着沐浴后清爽的水汽。
“怎么站在这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出浴的沙哑,格外撩人。
舒嫣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才满腹的酸楚和猜疑,在看到他这副“男色惑人”的模样时,竟然奇迹般地被冲淡了几分。
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皮囊,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
“没,等你啊。”
舒嫣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我帮你擦。”
林泽琛从善如流地微微低下头,任由她踮起脚尖,用毛巾在他发间轻柔地擦拭。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他独特的男性气息,让舒嫣有些心猿意马。
她一边擦,一边胡思乱想。
哼,臭男人。
藏着前女友的书,还敢在我面前秀身材,搞美男计!
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肤浅!
对,我就是这么肤浅!
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几乎是恶狠狠地揉搓着他的头发。
林泽琛被她搓得龇牙咧嘴,“嘶……谋杀亲夫?”
“谁让你头发这么硬。”舒嫣理直气壮地回怼。
擦得差不多了,她把毛巾往旁边一扔,双手却顺势圈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仰起脸看他。
“林泽琛,”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你书房里那些旧书,都挺有年头的了,怎么还留着呀?”
她问得状似随意,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林泽琛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虽然极其细微,但挂在他身上的舒嫣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一些旧东西,懒得扔。”他回答得言简意赅,语气平淡无波。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密不透风的态度!
舒嫣心里的小人儿气得直跺脚。
懒得扔?
骗鬼呢!
那些书比他公司上市的年头都久,他都宝贝似的从老宅搬过来了,会是懒得扔?
行,你不说是吧。
我也不逼你。
舒嫣松开环抱着他脖子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行吧,那你快去穿衣服,别感冒了。”
林泽琛看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卧室。
一整个上午,舒嫣都憋着一股无名火。
“SY”两个字母,像一根鱼刺,不偏不倚地卡在她的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林泽琛的回避与敷衍。
好在,张琳回来了。
将她从这股情绪里暂时拽了出来。
“嫣姐,科拓达那边有点怪。”张琳一进办公室,就直奔主题。
舒嫣抬头,示意她继续。
“徐总,最近基本不怎么露面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盯着Ipo项目。现在公司里里外外,都是庞总说了算。”
张琳递上一份纪要,皱着眉补充,“那个庞总,油盐不进,我们问他要个数据,他能找出八百个理由推三阻四,好像我们是去抢地盘的。顾经理都快被他气出心梗了。”
舒嫣翻着纪要的手指一顿。
徐正达不去公司了,是徐有恩的情况不好了?
真是,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工作上也不那么顺心。
当前还急需一份漂亮的业绩来稳固自己在事务所的地位。
正愁着,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周景策。
“舒嫣,”电话那头的声音干净利落,“上次你说有财务咨询方面的需求,可以到你们事务所聊聊。”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而且还是个金枕头。
“好,随时欢迎。”
两人约好下午在事务所面谈。
周景策行事效率极高,下午两点整,他准时带着财务总监和两名核心成员出现在了事务所。
挂了电话,舒嫣立刻召集了周毅和史华。
虽然两人不服舒嫣,但他们的专业实力是事务所里公认的顶尖。
周毅沉稳老练,尤其擅长处理复杂税务问题;史华则思路开阔,在项目融资和风险评估上颇有建树。
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情况,三人迅速确定了初步的应对思路。
张琳和蒋耿负责会议记录和资料准备,一切有条不紊。
下午两点,周景策领着他的团队抵达。
会议桌上,双方迅速进入状态。
周景策带来的那位财务总监,刘总率先发问。
“舒经理,还有各位专家,我们这次登门拜访,主要是想咨询一下我们集团最近拿下的一个大型新能源项目。”
“这个项目体量很大,涉及到光伏和储能两个核心板块,目前在财务模型构建、未来现金流预测以及税务筹划方面,我们遇到了一些瓶颈。”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身后的年轻人将相关的资料分发给舒嫣团队。
“特别是补贴政策的不确定性,以及长期资产的折旧摊销方式,对我们后期的利润影响非常大。我们做了几套方案,但每套方案都有其风险点,内部也争执不下。”
刘总扶了扶眼镜,眉宇间的愁色更浓了些,“我们希望能听听贵所的专业意见,看看有没有更优的解决方案,或者能够帮我们识别出一些潜在的、我们尚未意识到的风险。”
舒嫣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翻阅着刚拿到的资料。
周毅和史华也在低头快速浏览,眉头微蹙,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张琳和蒋耿则紧张地做着记录。
等刘总详细介绍完项目的基本情况和他们遇到的主要难题后,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周景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舒嫣和刘总之间来回打量。
他注意到,面对如此复杂且关乎巨额资金的难题。
舒嫣始终镇定自若,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是全然的理性与专注,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分析仪器。
舒嫣合上手中的资料。
她没有像其他人预料的那样,一上来就针对刘总提出的补贴政策或者折旧摊销这些宏观大问题,给出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正确废话”。
反而微微倾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刘总面前摊开的一份财务预测模型附注页上。
那是一页密密麻麻的参数列表,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
“刘总,我注意到在你们的财务预测模型中,关于光伏组件衰减率的参数设定,是基于一个相对理想化的实验室数据。”
“这个数据,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行业内几家头部组件供应商提供的最佳性能值?”
一个问题,就问到了七寸上。
接下来的交谈顺畅了许多。
舒嫣的团队在她的引领下,针对新能源项目的特性,从财务合规、风险控制到税务优化,层层剖析。
周毅和史华也一扫之前的凝重,针对刘总团队提出的具体操作难题,给出了好几个颇具新意的解决思路。
比如在补贴退坡的应对上,周毅提出的“阶梯式风险对冲与多元化融资结合方案”,就让刘总眼前一亮,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