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司徒易拿着那份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战报,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他喃喃自语,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一直以来的奋战,最核心的目标,便是为了维系司徒氏的江山,为了救援帝京。可如今,那个象征着司徒皇族和大楚正统的帝京,丢了;他敬畏的皇帝,被抓了,一时间他效忠的对象全部消失了!
巨大的冲击过后,是前所未有的迷茫。他如今手握重兵,占据东境扬州富庶之地,外有大周看似坚实的盟友。但楚帝被俘,国都沦陷,意味着大楚的法统已然崩塌。
“王爷,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魏武焦急地问道,“是与大周合力,强攻淮河,北上与秦军决一死战,还是固守东境,观望形势?”
司徒易眼神挣扎,北上决战?且不说有淮河之险,秦军水师新胜,士气正旺。龙骧营虽北撤,但主力仍在。就算强渡过河,面对已经空出手来的白起、李靖两大军团支援,胜算几何?
可固守东境?大楚中枢已破,他固守的意义何在?难道要自立为帝?不说南境还有司徒静与五皇子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且大周在一旁虎视眈眈,岂会真心助他?只怕最后会被周、秦两家分而食之。
进亦忧,退亦忧。司徒易第一次感受到,手中的兵权是如此沉重,前路又是如此晦暗不明。
“传令,各军严守防线,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他最终只能下达一个保守的命令,“另外,派人去接触一下秦军,看看...他们是什么条件。另外,传信给穆远山,问问如今南境如何?我军若是前往南境,是效忠五皇子还是效忠司徒静?”
他需要时间,需要足够去看清各方局势的时间,也需要为自己和麾下数十万将士,找一条真正的活路。
大周,皇宫。
与司徒易的迷茫不同,周帝在收到消息后,更多的是一种憋屈和愤怒!
“废物!司徒靖这个废物!”周帝气得来回踱步,脸色铁青,“朕刚把西境主力压上去,他倒好,数日间就丢了老巢!他司徒家都是泥捏的吗?!”
他感觉自己被楚帝结结实实地坑了一把!大周刚刚全面下场,声势浩大地出兵,甚至已经突破了大秦雍州军的防线,在淮河三郡取得了突破。正欲大干一场,结果合作伙伴没了!舞台塌了!
怎么办?一时间周帝极其尴尬。大楚中枢被破,楚帝被俘,道义上他已经失去了大楚这个盟友。司徒易,司徒静这些剩下的、所谓的大楚皇室,是否愿意继续与他合作还得另说。更何况,大秦黑水关的卫青和云州一线的孟珙还在虎视眈眈。
撤军?那岂不是让他成为天下笑柄?兴师动众而来,灰溜溜而回,不仅一无所谓,还颜面尽失!
“陛下,”丞相杨洪忧心忡忡,“如今局势已变,我大周孤木难支。强攻淮河恐陷入与大秦长期消耗,于我国不利。不如...暂且稳住战线,与大秦谈谈?”
周帝烦躁地挥挥手:“谈?怎么谈?刚灭了雍州军,现在去谈,大秦岂会给我等好脸色!”
“陛下,诸位同僚!”太尉赵禹声音洪亮,“如今局势虽危,但并非无解!关键,在于司徒易!”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扬州位置:“司徒易手中,尚有十余万东部边军和第二军团的精锐!这是除却南境司徒静之外,唯一成建制,且具备强劲战斗力的大股力量!他如今定是仿徨无措,正是我大周施以援手,将其牢牢绑在我方战车之上的最佳时机!”
赵禹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锐利:“我们必须立刻稳住司徒易,不惜一切代价与他缔结联盟!要让他明白,依托扬州和淮河天险,方能延续楚祚!只要东境不失,与我军互为犄角,据险而守,合力足以让秦军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他最后抛出了一个可怕的假设:“若司徒易心灰意冷,选择撤走或投降,届时,白起、李靖两大军团,失去司徒易的牵制,将会全力东进!莫说淮河三郡,恐怕天狼关,都将会在这数十万虎狼之师的猛攻下摇摇欲坠!”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帝和众臣心头。
他们之前或许还存有谈判,甚至妥协退让的念头,但在太尉的一番分析下,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面前。大周已经上了大楚的战车,而下车的代价,可能就是白起两大军团兵临城下!司徒易,如今已不再是可有可无,而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
周帝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终于下定决心:“太尉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即刻遣使,携带重礼和朕的亲笔信,秘密前往扬州,会见司徒易!”
“告诉他,只要他愿与我大周共抗暴秦,朕愿封他为大周一字并肩王,扬州全面自治,并提供一切必要的粮草军械!缔结兄弟之盟,永为唇齿!”
“是!陛下!”太尉等人躬身领命。
扬州,帅府。
两日后,大周特使带来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一字并肩王之位,承认其自治,军事同盟,物资支援,这几乎是将司徒易抬到了与周帝平起平坐的位置,给予了他极大的自主权和尊重。
然而,司徒易并未被这优厚的条件冲昏头脑。他深知,这看似慷慨的背后,是大周如今势单力孤,急需他这支力量来顶在前面的现实。一旦他与大周绑定,便需要直面携大胜之威的大秦主力兵锋,未来战事之惨烈可以预见。
“周帝陛下的诚意,本王心领了。”司徒易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但是,此事关乎本王麾下数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与前途未来,不可不慎。还请贵使暂回驿馆休息,容本王细细思量,再行回复。”
客客气气地将周使送走之后,司徒易脸上的平静瞬间被凝重取代。他转身看向身旁的一众心腹,沉声道:“周人虽急,但开价甚高。只是这‘一字并肩王’的帽子,怕是不好戴啊。”
司徒易的首席谋士低声道:“王爷所虑极是。答应大周之约,便是与大秦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白起、李靖等皆非易与之辈,我军虽众,但恐难持久。”
“所以,我们必须知道,大秦...能给我们什么。”司徒易目光深邃,“派往白起军营的人有消息了吗?”
“尚未回报,但按日程计算,就在这一两日。”
“给穆远山的信,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出,南境路远,回信可能需要些时日。”
司徒易点点头。他如今就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人,大周已经开出了价码,他现在要等的,是大秦的报价,甚至是昔日同僚是何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