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船速便慢了下来许多,可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了。
周老工双手如铁钳般紧握舵轮,凭借数十年与大海搏斗积累的直觉,操控巨舰在暗流间艰难穿行。
水手们不断抛出测深锤,回报的水深数据跳跃极大。
航行约一个时辰后,前方水面出现一片颜色略浅的异常区域,水下隐约可见大片连绵的不祥阴影。
“是暗礁群!”周老工嘶声警告,猛地打舵试图规避。
但一股强大的暗流拉扯着船身偏向礁石。
“左满舵!快!”阿依娜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船底猛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持续不断的刮擦声!
嘎吱......哐!
整个船体剧烈震动!
桌上的器物滚落一地。
“撞上暗礁了!”鲁大山脸色剧变,不等命令已冲向底舱入口,“这边来几个人!”
“得赶快检查损伤!”
阿依娜心猛地一沉,强自镇定:“全体戒备!”
“周老,稳住船身,脱离礁区!”
“其他人赶紧准备堵漏工具!”
船底持续的刮擦声和震动让人心惊肉跳。
片刻后,鲁大山满身水渍地冲上来,脸色极为难看的说到:“阿依娜姑娘,糟了!”
“左舷船底龙骨附近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海水正往里涌!”
“弟兄们正在紧急堵漏,但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找地方彻底修理!”
可偏偏......祸不单行。
一直在桅杆顶观察的夜枭突然如猎豹般滑落甲板,声音急促的通报道:“右前方和正后方都出现新的暗礁阴影,我们被夹在中间了!”
“而且水流很乱,我们的船明显在打转!”
听到这话,阿依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船舷边!
可只见船体周围的海水翻滚,露出水下狰狞的黑色礁石尖顶。
探索号如同陷入石林迷宫,进退维谷。
“所有人听令!”阿依娜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船体的呻吟和海水的咆哮,“周老,寻找水流相对平缓的缝隙,一点点挪出去!”
“鲁师傅,带人全力堵漏,我要这船至少能坚持到离开这片鬼地方!”
“夜枭大哥,你还是到了望台,给我们指引最安全的脱困路线!”
她的镇定感染了众人。
周老工屏住呼吸,凭借超凡的技艺,一点一点地将庞大的船身从礁石的夹缝中“挤”了出去。
鲁大山和手下在昏暗摇晃的底舱,顶着不断涌入的海水,拼死加固堵漏处。
夜枭的身影在桅杆与船舷间闪动,不断报出最新的安全方位。
整整耗费了近一个时辰,探索号才险之又险地脱离了那片死亡礁区。
可此时,虽然船底漏水速度减缓,但隐患仍在。
墨衡脸色苍白地摊开海图,估算道:“根据星石感应和漂移,我们……我们可能无意中被暗流推着,更靠近核心区域了。”
“但问题是,船体受损严重……”
阿依娜看着疲惫不堪,带着伤痕的船员,又望向那片深邃未知的前方,沉声问道:“鲁师傅,船还能坚持多久?”
“若再遇险情,能否支撑?”
鲁大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海水:“堵漏暂时稳住了,但经不起大的风浪或碰撞。”
“若能找到平静水域停泊,再给我一天时间,或许能进行初步加固。”
阿依娜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周老工,墨衡,夜枭,最后定格在鲁大山脸上,一脸郑重道:“目标可能近在咫尺,此时退缩,前功尽弃。”
“但继续前进,风险极大。”
“毕竟事关所有人的命,而且先生本就有言在先,所以.....”
“诸位觉得,接下来该如何抉择?”
短暂的沉默后。
那周老工头一个开口,哑声道:“这海况老汉一辈子没见过,但既然来了,不瞅一眼真家伙,不甘心!”
紧接着墨衡也用力点头。
“星石感应越发清晰,或许……或许真有发现。”
至于夜枭,却是言简意赅:“那接下来咱们就得倍加小心了。”
“好!”阿依娜深吸一口气:“那就继续前进,但以保全船只和人员为第一要务。”
“鲁师傅,船体交给你了。”
“剩下所有人提高警惕,我们慢速前进,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和可能的停泊点。”
探索号带着伤痕,再次小心翼翼地驶向墟海深处。
就在海上众人决定继续冒险之时。
登州港内。
一场由老钱主导的凌厉反击,已悄然展开。
商会账房内,老钱面前摊开着登州漕运图与近日市价单。他刚收到赵牧“予以反击”的明确指令,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召集几位核心管事。
“郑家不是卡我们的漕运,抬我们的货价吗?”老钱声音沉稳,却带着冷意,“东家有令,该我们亮亮牙口了。都听好……”
他部署迅速而精准道:“首先是漕运方面.....”
“郑家那几艘准备北上的粮船,不是急着过闸吗?”
“去找漕运衙门的刘押司,就说接到线报,疑似夹带私盐,请他们按章办事,开箱细查,耗上他们三天!”
“但要记住,是按章办事,不是刁难。”
“其次便是木料。”老钱有条不紊的说道。
“郑家修船急需的那批南洋铁力木,立刻把市面散货扫掉一半,再放出风趣,就说我们价格抬高三成收购南阳铁力木!”
“甚至还可以让我们控制的那两家木行,一家报天价,一家说断货,让他们急上火。”
“而后便是工匠。”
“永顺号船坞给郑家修船的那几位老师傅,找个由头请他们过来指点一下咱们新船坞的活儿,工钱翻倍,工期就定……五天吧。”
“最后便是在市面上硬碰硬的竞争,大量散货!”
“郑家最近主推的那批江南绸缎,去找几个相熟的番商!”
“放话出去,就说咱们牧云下月有一批品质更好,价格更低的广府新缎要到。”
“别的先不说,先给我搅黄他们的订单!。”
命令清晰,直指郑家在登州生意的要害:漕运效率,原材料,关键工匠和市场订单。每一招都打在七寸上,却又披着“合规”或“市场行为”的外衣,让郑家难以公开指责。
管事们心领神会,立刻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