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展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随着一行行字迹掠过眼底,她的脸色愈发阴沉。待读完最后一个字,她猛地合上信笺,转向倾城沉声道:“王孙妃可知,监国在信中究竟托付了臣何事?”
倾城轻轻摇了摇头:“监国只命我将此信亲手交给国公,其余一概未提。不知信中所言何事,国公可能相助于他?”
寒烟凝视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女子,突然展颜一笑:“监国所托之事,臣定当竭尽全力!“
“如此便好,有劳国公了!”倾城喜道,言罢转身欲走,却被寒烟伸手拦住。“王孙妃留步。”寒烟压下心中酸楚,微笑着走到倾城面前。
倾城回头看向她。
“王孙妃既然来了,何不见见故人?”
“故人?”倾城皱眉不解。
从倾城走进厅中的那一刻,屏风后沈长歌的视线就再未从她身上移开,自从云梦谷一别,他们已有一年零七个月又三天没有见过面,他将所有对她的思念藏在心底最深处,以为只要时间够久,就可以淡忘一切。可如今只一眼他所有的隐藏立即溃不成军,六百多个日夜堆砌的铠甲,在那双眼睛望过来的瞬间轰然坍塌。
“倾城!”沈长歌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倾城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望着他,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美好过往霎时都一一在眼前闪现,她差点要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她已是君护的王孙妃,而他也有了未婚妻。
她微微抬头将眼中的泪逼回,朝他露出一个端庄得体的笑。
“沈将军!”
沈长歌的脚步顿住,他怔怔望着倾城,喉头滚动却始终未发出声音。
倾城不忍看他受伤的眼神,别过头去,抬手悄悄拭掉眼角的泪。
既然各自都已有了归宿,何必再多纠缠!她没有错!
寒烟一直都知道沈长歌心悦倾城公主,却不知道能这么喜欢,她不过称呼他一句“沈将军”,他就情难自控难过成这样。她暗自叹息,心下已作出决定,她要成全他们。
“公主,沈将军已在此等候多日,今夜便可带你离开。”寒烟说着,将一封信递到倾城手中。当“和离书”三字映入眼帘,倾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要与我和离?”
沈长歌上前一步,接过信很快便明白过来。君护即将继位,他不想让倾城为后,所以将她还给了他,好一个完璧归赵!他将倾城当成了什么?
他心痛不已,他如珠如宝珍视的人,在君护那里却弃之如敝履。他心疼的安慰倾城:“倾城,你不要难过!我带你回家!”
“回家!”倾城默念这两个字,而后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心道,君护定是想自己承受一切,她要去陪他,哪怕一起死。“我要进宫,我要找君护!”说完倾城便不管不顾朝外跑去。
“拦住她!”寒烟厉声道,沈长歌刚想伸手去拉倾城的胳膊,寒烟却从身后径直劈向了倾城的后颈,紧接着倾城就软软的倒在了沈长歌的怀中。
“你做什么?”沈长歌怒目而视。
寒烟苦笑一声,解释道:“你想平安带她出城,如今只有这个办法。”
沈长歌终于意识到他之前的推测似乎不对,他问寒烟:“阿烟,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突然传信让我接你回北临,是不是你已知道南安将要发生大事。”
寒烟故作冷漠道:“沈将军还是尽快带公主离开吧!至于我南安国的国事就不劳沈将军费心了。”
“阿烟!你何必如此说?我们已有婚约,倘若真有危险,我怎能丢下你?我们一起走吧!”
寒烟闻言不禁冷笑出声。
“一起走!那回到北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我是北临王赐婚给你的妻子,难道你想让公主给你做妾?还是你想要贬妻为妾?”
寒烟步步逼视沈长歌,沈长歌不禁垂下头去,无言以对。
寒烟苦笑一声,故作潇洒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堂堂南安国安国公,一身才华,何愁会嫁不出去?你既早已心有所属,那今日我便成全你们,你我婚事就此作罢!”
“阿烟!”沈长歌望着怀中的倾城,又看向一脸倔强的寒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马车早已备好,为避免夜长梦多,一会儿你们就从后门离开吧!”寒烟说完转身离去,等到了无人处,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对自己说:“阿烟,不要哭,不爱你的男人走了便走了!你值得更好的!”
肃政殿,元霜与君护面对面而立。君护开门见山:“阿元,王祖父命不久矣,我也自身难保,你出宫后设法带母妃和小苏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怎么会?你已高居监国之位,放眼整个南安谁能动你?”元霜一脸怀疑。
君护叹息一声。
“这些年我一直依附于师公,以为他一心为我筹谋,故而全心交托,却不想我也只是他筹谋中的一环。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元霜沉思,而后道:“你是说易扬明有不臣之心?可怎么会?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我仔细想过,这些年他每每提起王祖父都是一副仇恨的样子,他曾暗示我王祖父因猜忌杀了我外祖一家,又设计射杀了父王,他是想利用我对付王祖父。当年他应该也是这样蛊惑父王,他把我们父子当成他手中砍向王祖父的刀。他苦心设计多年,要的不是权势,是对王祖父的报复。”
元霜沉默半晌终于决定坦诚相告。
“阿护,其实我刚入相思门不久就替南安王做事了,也是因此见到了你父王的画像,才得知了你的一切。后来我助你回国坐上王孙之位,这一切都是南安王默许的,其实他一直在培养你,他是想等自己百年之后把南安交给你。”
君护内疚不已,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王祖父,自从他知道元霜是王祖父的人,他就一直认为她是王祖父派来监视他的,他错信了易扬明,一直在背后与王祖父鹬蚌相争,却让易扬明渔翁得利。
“是我错了,伤害了王祖父也伤害了你!”
元霜握住君护的手,几乎喜极而泣:“我明白了,在我喝的助孕药里动手脚,是易扬明在背后搞的鬼?不是你想害我?易扬明在离间我们的关系,他想借我的手让你和南安王关系越来越僵。”
君护握手成拳,目眦欲裂。
好的很!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当世大儒!三十六计他几乎全用在了他身上。他实在不明白,他跟王祖父之间到底有怎样的仇恨,竟能让他如此苦心设计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