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无声奔涌,三千年光阴,对于屹立清平镇的白枫而言,不过是无数次换脸、开店、戏耍路人、被报复、再重建的循环。这座两国边陲的小镇仿佛成了他永恒的舞台,每日除了在小镇上招惹点鸡毛蒜皮的风波,便是在“百宝堂”内上演着类似戏码,日子如老旧的齿轮,千篇一律地吱嘎转动。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天穹不断上演着令人惊叹的景象。大周帝国的龙破天身披紫金龙气,傲立苍穹,引动九十九条雷霆苍龙护法,最终在震彻寰宇的龙啸声中撞入天门。北冥帝国沉寂许久,亦爆发出冲天气运,林天策一身玄甲寒光,踏冰封天河直上九天!萧山则化身一柄巨刀,裹挟撕裂虚空的刀芒,一刀斩开天门,身影遁入其中。白枫倚在窗边,看着这些曾经熟悉或不那么熟悉的身影化作流星,心中古井无波。
然而,当某个特殊时刻来临,他平静的面具终于破碎。只见北冥霸天城的天穹之上,厚重的劫云并非辉煌灿烂,而是笼罩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暗光!两道纠缠着凛冽决绝恨意与刻骨伤痛的强大气息从中悍然爆发!白敬天与林婉心夫妇的身影在雷光中浮现,他们衣衫染尘,目光如淬火的寒冰,锐利、冰冷、决绝,没有渡劫成功的喜悦,只有仿佛要焚烧整个上界的怒火!九道缠绕着地狱业火般的血煞劫雷轰然劈落,但他们不闪不避,身上爆发出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竟硬生生将血色劫雷击溃、吞噬!最终,他们携手撞入天门时,甚至没有一丝留恋,唯有两道充满仇恨的目光最后一次回望故土,那方向……正是白枫陨落之地!白枫的心口如被重锤狠狠击中,指尖微微发颤。他明白:“父亲母亲带着为他复仇的执念飞升了!万幸,父亲素来沉稳多智,并非莽撞之人,想必会谋定而后动……但愿如此!”
又是五百年弹指。天剑阁上空,一场等待已久的飞升终于来临。上官惊鸿与萧林儿并肩而立,两人周身剑气勃发,将笼罩山峰的厚重劫云生生逼退!上官惊鸿气息浩瀚如海,早已达到合道之境,分明是刻意压制修为、滞留千年!他望向下方天剑峰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忧虑与不舍。萧林儿则早已泪流满面,无尽的哀伤让她泣不成声,那泪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牵挂,仿佛要将此生的遗憾洒向大地。上官惊鸿轻叹一声,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将一股磅礴的温和剑气渡入她体内稳住心神,低声安慰着,两人最终在冲霄的瑰丽剑光中,身影交织着刻骨的忧思,一步三回头地踏入了恢弘的天门。世人皆见上官夫人飞升泣泪,那些古老世家大族更是心知肚明,无不扼腕叹息:“天道何其不公!斩绝世骄龙,断绝世良缘!白枫尊者与青玉仙子的因果,终究成了憾事!”即便白枫陨落千年,他留下的传说,他与上官青玉那份无疾而终的姻缘,依旧是凡尘仙域里难以磨灭的谈资。
日子如流水,又是千年时光悄然滑落。白枫的目光投向大周帝都以西的青枫圣地,眼中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龙曜霆!他不再是那个懵懂莽撞的少年!他手持两柄巨大无比的雷霆战锤,周身缠绕着狂躁的紫金色雷龙!面对九天神罚,他不仅没有闪避,反而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挥动双锤,主动朝着劫雷最密集的区域狠狠撞去!轰!战锤与神雷激烈碰撞,爆发出湮灭星辰的强光,将劫云都搅得粉碎!他沐浴着雷光而立,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刚毅,目光坚定如磐石。在踏入天门之前,他猛地单膝跪于天门之前,恭恭敬敬、力道万钧地朝着大乾南海的方向——那个烙印在心底师尊陨落之处——叩了三个响头!每一个叩首都沉重无比,带着深深的孺慕与感激,声震寰宇!叩罢,他再无留恋,化作一道霸烈雷光冲入天门!
紧随其后不久,北冥雷神谷方向风云再起!林慕云的飞升引来了万雷朝拜的奇景!天空不再是劫云的战场,而化作了雷的海洋!万道形态各异、颜色不一的雷灵如同朝圣般环绕着林慕云,欢鸣跳跃,拱卫着他直冲霄汉!他没有跪拜,而是在踏入天门前,朝着远方深深一躬,脊梁弯成一道沉重的弧线——那是对未能正式拜入门下的最大遗憾,更是对那位改变他命运之人的无上敬意!他的眼神如磐石般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未来更高的期许,身影瞬间消失在天门的光幕之中。
“这小子,好样的!”白枫嘴角微扬,低语中带着欣慰,却也隐含着丝丝担忧,“只是仙界……比之下界更要诡谲百倍,希望他能真正收敛锋芒,心性再沉稳些方好。”
接下来的千年,成为了“故人谢幕”的华章。叶武以拳撼天,轰碎层层叠叠的玄黄劫云;赵天怀抱凡铁化作的古剑,神情孤傲,剑气冲霄间斩断一切阻碍,最终在踏入天门前仅朝枫烬帝国南海方向微微颔首,以示敬意;王者的霸王枪燃起焚天烈焰,不再是当年弱小的王二虾,他如同盖世战神,每一枪刺出,都焚尽一片雷海,睥睨无双;而左伊早已蜕变成风华绝代的美人,举手投足间仙光缭绕,美丽不可方物,亦在叩拜后飘然而去。除了赵天那一声孤绝的轻叹,其余几人皆是跪拜叩首,将恩情铭刻于心!
看着越来越多的熟识面孔成功渡劫飞升,一份难以言喻的不安却在白枫心底悄然滋生。他轻轻摩擦着手中的茶杯边缘:上官青玉!那流光神体,万古无双!上官青天!万法不侵的先天道体!纵使他们二人隐居避世、心灰意冷、甚至不再踏足仙途一步,以他们的绝世天资,体质的本能牵引,恐怕也早已被大道牵引,引动劫云了吧?还有极阴宗的叶清瑶……她的寒霜圣体(白枫清晰地记得,是他亲手将其体质推升至圣体),按推算,也该到了功行圆满、飞升在即的时候!为何这几千年过去……竟半点风声也无?
阳光照在柜台上,空落落的,只留下白枫紧蹙的眉头。清平镇外,蝉鸣阵阵,岁月静好,但无形的忧虑却像阴影,悄悄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