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着月白云纹广袖帝袍,身形修长,风姿清绝,恰似桃花映水,俊美的令人心折。
墨发由一枚素玉簪松松挽起,衣袂间星轨暗绣流转生辉,行动时如携整条银河缓步而至。
通身清冷威仪中,却蕴着被岁月打磨过的温润光华,恰似寒玉生暖,敛尽锋芒。
只是今日,那向来齐整的衣襟与发丝竟透着几分匆忙的痕迹,袖口云纹微皱,玉簪斜插,俨然是踏碎清风疾驰而来。
这般情形落在众仙眼中,非但未损帝君半分尊崇,反教他们热泪盈眶。
救星到了!
顶在前头挨揍的也到了!
如蒙大赦,勉强定神,齐刷刷默契地又把脑袋埋低三分。
场面一时宛若风吹麦浪,整齐划一的求生姿态中,透出几分凄楚而坚强的美感。
江献晚:“……”她是什么很凶的人吗?
流渊:“……”难道不是吗?
但手下这群,真不是人,竟想着要他这个帝君冲锋陷阵。
那……
作为仙界领头人,他冲一个,也不是不行。
岂料。
流渊甫一开口,诸仙便登觉愈发生无可恋。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他语调轻快得近乎雀跃,哪有半分帝君威仪,着实让诸仙心凉了半截。
紧接着,又是一嗓子欢脱的呼喊。
“哎!我的好大儿!快来让爹好好抱抱!”
江行行:“……?”爹?
青漓:“……?”他就不是他儿子了吗?
江献晚:“……?”这狗东西喊谁好大儿?
他敢让行行喊他爹?
别说叔不能忍,那特么婶儿来了也不能忍。
是的。
在她来到仙界,所有缺失的记忆,如决堤洪流,轰然冲入脑海。
她曾经是如何一飞升上来,便占了花不休的无妄境,为双生子凝聚神魂。
五千年来,又是如何将帝隐他们欺负的死去活来。
还杀了一半神仙,凝作仙脉,跟天道对着干。
桩桩件件……也确实挺确实的。
江献晚眸光微动,不动声色打量面前这个急匆匆赶来的年轻男人。
正是仙界帝君,流渊。
曾经……几次三番,偷摸跑到无妄镜,狗狗祟祟蹲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她给双生子补魂,要么就是欣赏她收拾帝隐他们。
他自个在那抿着嘴,看的津津有味。
见她一想动手,跑的比兔子都快!
后来还想把帝君之位让给她?
呵。
他自个想撂挑子,就来坑她?
她看起来像是什么很闲的大冤种吗?
说到这里,不得不一句青漓的身世。
青漓乃天地孕育的仙灵,自幼由流渊抚养,并已被定为下一任帝君。
这都没毛病。
有毛病的是,他自个不想着娶个媳妇,给青漓找个娘,水灵灵的诓着青漓,讹上了她?
江献晚倒不抵触青漓喊她娘,反正……多养一个儿子也行。
就当跟行行作伴了。
而且青漓又乖又可爱,简直跟江行行是天生的好兄弟一样。
当然……行行刚醒来,是有点小吃醋的,背着小身子,在那儿坐了半天。
又觉得人家救了他,还没有娘,心一软,就认下了这个兄弟。
不过,她心里有点不得劲。
这点不得劲,全都来自流渊算计她。
江献晚眸光微眯,瞧着一阵风刮到面前的男人,神色莫名,指尖难耐一蜷。
诸仙:“……”突然觉得更冷了怎么回事?
在他们满身冷汗,狗狗祟祟的斜瞥中,只见他们帝君……欢天喜地的一把抱起了那个陌生的小娃娃。
而并非太子青漓?!
流渊:“……”他不抱行行抱谁,青漓都那么大了。
他还没抱过江行行呢。
瞅他们那胆儿。
流渊对诸仙反应视若无睹,轻轻捏了捏江行行的小手,说出的话就像喝水那般自然。
“儿子,想爹没有?”
他在仙界,时不时就会看看江献晚。
她的一切,他自然了解。
她反正都有儿子了,再多个孩子也没毛病吧?
四舍五入,江行行可不也是他儿子。
多他一个爹怎么了?
江行行:“……?”
诸仙:“……?!”
下一秒,在他们逼仄的视野中,一道身影凌空倒飞了出去。
江献晚将江行行搁在青漓身边,慢慢卷了一下袖子。
在诸仙吓的浑身一抖,一抖,又一抖,忍不住抬头偷窥时,却见她两步并做一步,跨到帝君身前。
长腿高抬……上去就是一脚。
语气冷的像冰碴。
“去、死!”
诸仙:“……”抖如筛。
或许,他们很快就要换帝君了。
谁料,那锯嘴似的疯狗,可能是气疯了,一脚刚落下,像拖狗似的又将他们帝君拖了起来。
破天荒,多说了一句话!
如下:
“谁是你儿子?!那是我儿子!”
诸仙:“……!”谁,儿子?
她儿子?
她生的?
她都有儿子了?!
这边诸仙只觉一阵天打雷劈,那边江献晚上去一拳,又干在了流渊眼眶上。
再次说了长长两句。
“不是说死不瞑目?我今个就让你死的瞑目!”
“流渊!你特么敢偷窥我!”
看样子……是打爽了。
也……骂爽了。
流渊拿掌心包住她的拳头,顶着一只微微泛青的眼圈,嘴还挺硬,“没偷窥,正大光明看的。青漓喊你娘你不也答应了?”
“那行行叫我一声爹也没毛病吧?多我一个爹又怎嗷——!别打脸!”
诸仙:“……!”
暂且不说帝君竟然是这样的人,未等他们理清这惊天关系,只见太子青漓上去摁住了他爹的手,脆生生急急连声喊道:“爹,您快给我娘道歉啊!”
“您脸把我娘的手都给撞痛了!”
“娘待会儿不要咱们爷俩怎么办!”
“快道啊!我娘还等着吃饭呢!”
流渊:“……”好儿子,想的比他这个当爹的还周全。
江献晚:“……”儿子这么乖,她还真没法说不要。
江行行:“……”这个兄弟,相当可以。
诸仙:“……”
这世界突然变得好乱。
他们此刻恰似那花田里晕头转向的猹,满地乱窜,却不知该先啃哪个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