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中央。
宋嬷嬷扶着腰瘫坐地面,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姜棠这个‘罪魁祸首’,浑身轻松地跪在对方面前,神色未见半点难堪。
这不关她的事。
是对方先扒拉她的!
宋嬷嬷一上来,便借着纠正她姿态的由头,对她又摁又掐的,这怎么可能忍?
她一个挣扎,脑袋猛然撞向宋嬷嬷侧腰,把人怼倒在地上。
就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宋嬷嬷即疼又憋屈,她扶腰看向太后,一副愤愤不平求做主的样子。
声音哽咽:“哎哟…娘娘!疼啊…疼死老奴……”
许太后也是气极,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语气不再平稳:“你好大的胆子,连哀家的人都敢伤?真是张狂至极!”
姜棠上身挺立,不卑不亢,她故作为难道:“太后娘娘,嫔妾也不想的,实在是身子虚弱得厉害,受不住外力拉扯,不小心伤着的宋嬷嬷。”
话到此,她淡淡叹一口,转了话头:“嫔妾这副样子,着实没法聆听娘娘教导,只会白白浪费您的苦心。
不如先让嫔妾回去调养着,等身子恢复康健,再亲自来讨娘娘赐教?”
知道她不好摆弄,总该能放过她了吧?
可惜许太后并非软弱之人,她不为所动,反怒笑道:“哼!你是在提醒哀家吗?想让哀家记住你的恩情?
不要以为自己替哀家挡过一灾,折损了寿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
一码事归一码事。
即便姜棠救过她,也不能为其损害皇家的颜面,更不能因此折损皇嗣。
妖女为患的预言作假,她可以留姜棠一命,但不能任由个无法生孕的女人日日缠着皇帝。
必须教会姜棠规矩,让她知道安分守己,否则那预言要是一语成谶……
闻言,姜棠眸光冷了下来,心知这关那么好过了。
打定主意的许太后,面上更是以凝,她当即高呼:“来人,上茶来!”
姜棠不明其意,在她疑惑的目光下,一宫人端着壶茶缓缓走来。
利落停在了她面前。
许太后冷脸,毫不客气命令姜棠:“举起双手!”
姜棠也好奇对方意欲何为,便试探地将一双手举过头顶,她静观其变。
这空挡,宋嬷嬷缓过劲来,得以站起身。
她似乎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十分神气的瞧着姜棠,一副小人得志嘴脸。
只见,端茶宫人将个半边脑袋大的海碗放姜棠手里,而后往里面注满烧滚的热水。
随着海碗越来越沉,底部也逐渐滚烫起来,姜棠开始受不住了。
旁边,宋嬷嬷哼唧好笑,她幸灾乐祸道:“太后娘娘这是想磨婕妤的性子,一片慈爱苦心,姜婕妤你可要盛情啊!”
“不错。”许太后点点头,她饶有兴致的道,“你不是说茶道能养人心性?哀家觉着极有道理!
唯有端好了这杯茶,你才晓得怎么奉好皇帝的茶,有耐心,懂分寸,乃是为妃之道!”
姜棠听着,已经支撑到极限,双手不由自主轻颤了颤。
她竭力压制颤抖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毕竟这可是滚开的水。
要是一个不慎,把水洒了出来,轻则烫伤重则毁容!
可越想又越憋屈,她如果就这么忍了,今天还能收得了场吗?
思索片刻,姜棠忽然灵光一现,决定来一招破罐破摔。
她看准宋嬷嬷,清了清嗓,大声喊道:“哎呀撑不住了!”
姜棠强忍手掌火辣辣的疼痛,把海碗朝身侧一泼,滚水尽数洒在宋嬷嬷的身上。
随着海碗‘哐当’落地。
宋嬷嬷反应过来,湿透的身前伴随滚烫,她上窜下跳惊叫一声:“啊啊啊!”
见状,宫人反过去管宋嬷嬷,却不知从何下手。
许太后也一阵慌乱,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急中生智,“脱了,快给她把衣裳脱了!”
宫人这才清明,麻利地帮着宋嬷嬷脱衣。
对方才得以从疼痛中解脱,但也伤得不清。
这同时,许太后怒指姜棠,犹如在看一块朽木,“你…你你!”
她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之人!
当时她竟会觉得、对方可委以孕育皇嗣重任?
姜棠迅速反应,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哦莫我头好晕啊!”说完这句,她一个翻白眼,身体软绵绵地趴倒下去。
竟装起了昏迷。
也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高呼:“陛下驾到!”
永昌帝大步流星,直奔进殿,就见姜棠晕倒在地的一幕。
一股火气窜上胸膛,可对上自己的母后,他只剩无奈喊叫:“母后!”
说着话,他两步上前,竟直接把姜棠打横抱起,转身欲走。
许太后见状,面上涌现震惊与痛心,“你这是做什么!来哀家的宫里抢人?
要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当众让你母后难堪?!”
永昌帝已然走出几步,神色间毫无迟疑,他口气坚定:“让母后难堪的不是儿子,是您自己!
她只剩下半年寿命,您又何必跟她过不去?”
“哀家跟她过不去?哀家可都是为了你啊!”许太后难以置信,她颤栗站起身,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一日之差,千日再追!当年就是……”
“母后!”永昌帝沉沉打断,似是知道她会说什么,便一口回绝,“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儿子不是父皇,姜棠也不会是那个女人。”
不管是为心声密事,还是为……别的什么,他都不允许姜棠有闪失。
他很清醒、很肯定自己的行为。
听完这些话,压根没昏迷的姜棠心头一沉,手里不自觉紧了紧。
狗皇帝竟会为了她,跟自己的母后叫板?
这种事已经有过好多回,男人不惜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破例。
可,到底为什么?
姜棠想不通,又或者说其实想明白了,但心底始终不愿意面对。
各种情绪交汇,像一团乱麻压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弄得她心里越来越慌……
而男人丢下那些话后,再无留念,抱着姜棠直冲冲出了殿门。
许太后远远望着,脸上有着隐忍和不舍,那是一种独属于母亲给予孩子的情绪。
她怎么都料不到,皇帝会为了姜棠反抗她。
明明曾经他是很孝顺的。
宋嬷嬷担心太后受挫,试探喊了声:“娘娘?”
许太后只是愣愣瞧着前方,良久,没由来的一句:“皇帝,长大了。”
宋嬷嬷一怔,她有些好笑,“娘娘这是什么话?陛下早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君王了啊。”
“可哀家今日才觉着,”许太后回过头,一字一顿,“他长大了。”
姜棠被带出寿安宫,忽然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