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楹蓦地站起来,连日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双腿没什么力气,起身后又立马跪在了地上。
“吱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站在逆光处的身影缓步走来,淡淡的海棠香与房内的恶臭形成鲜明对比。
苏扶楹看见柳映梨捂着口鼻蹲在她的脚边,掩藏在惊愕神情下的,是一闪而过的畅快。
“妹妹原来被藏在这里,真是让人好找呢。”
“是你策划的对不对?”苏扶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胸口微微喘息着。
她知道,一定是柳映梨在报复那日在帐篷里的仇怨!
“我整日都与陈世子在一起,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柳映梨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冷睨着。
苏扶楹痛声低吼:“是你让陆离带我走错了路,才引来歹人的!”
“可你也别忘了,陆离因为救你而受了伤。难不成,你想要恩将仇报?”柳映梨的眼神沉静幽深,瞥了眼站在外面的众人,轻嘲道:“除了我,有谁愿意进来看你一眼?”
门外熙熙攘攘围着不少人,站在最前面的苏明朗时不时朝里面望来,却始终没有踏足过一步。
谁都知道里面放着不少染过瘟疫的物品,连呼吸都能传染上。
苏扶楹看着曾经自小叫到大的皇兄,站在外面像个陌生人,眼神透露着冰冷,连半分的情谊都没有。
她捏着拳头,眼底凝着恨意。
“我们要回皇城了,你先留在此处养病吧。”柳映梨淡淡的说。
“不行!你们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苏扶楹尖声大叫。
她一把抓住柳映梨的裙角,低声恳求:“皇姐,你让宝珠先给我拿药吧!我们是一起来丹阳城的,理应一块儿回去,否则等你们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我会安排两个婢子伺候你。放心,一定会让你安然回皇城的。”
柳映梨瞥下眼,看着地上祈求不停的苏扶楹,梨花带雨实在可怜。
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有大片的红疹子,有的地方甚至都挠破皮了。
柳映梨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个专门折磨人的恶毒女配。
可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苏扶楹就已经对原主下过手了。
更别提在她身上,也使过几次阴险的法子,她不过是还击一次而已。
“皇姐求求你了……”苏扶楹拉住她的裙角哭个不停。
“这是你应得的。”
当初使计谋的时候,怎么没有设身处地想过她的处境?
柳映梨平静的后退,甩开了她的手。
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苏扶楹忽然往前冲过来,想要扯掉柳映梨的面纱将她留下。
“殿下小心!”
幸好陈循一个箭步上前,将柳映梨护在怀中,才没有让她得逞。
见着此举的苏明朗觉得苏扶楹简直是疯魔了,隔着老远叮嘱道:“你若跟着我们回去,万一将病症传染给其他人怎么办?你放心,等恢复好以后,自然会有人将你接回去!”
“不要……”苏扶楹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不重要,没有价值,所以没有人会听她的,就跟在皇宫时是一样的。
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以后,她望着空落落的一片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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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城还有些病人需要治愈,宝珠暂时不跟着回去,陆离随她也留在此处。
眼看着即将迎来新春,回京的队伍加快了步伐,终于在除夕这日赶回皇宫。
上清宫内一切如常,因来往的人很少,台阶上长了些青苔。
江肆站在宫门口,身形清瘦的福了福身:“殿下终于回来了。”
柳映梨捏了捏他那瘦鸡般的胳膊,怀疑的问:“本宫离开这段时间,你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是奴才不长肉。”
他本就是十几岁的少年,兴许跟黎生同岁,又或许还要小一点。
太监的衣物将他的身形宽落落的罩在里面,比柳映梨初次见到他还要再瘦一些。
“这下本宫回来了,可得好好监视你吃饭。上清宫内,不允许有瘦子存在!”柳映梨点了下他的额头。
江肆含笑问:“奴才保证多吃些,让殿下刮目相看。”
“那就好。”
“奴才听闻殿下在丹阳城不幸感染,想必疫症钻心入骨,难受万分,殿下真是受苦了。”
江肆默默跟在后面。
脑中想到陈循得知殿下染病离京时的果断,他离开的那样决绝,没有一丝的犹豫。
在他心中,殿下……还要比昭阳王重要几分?
“都过去了,本宫一切安好。”
“是。”
柳映梨回到上清宫,才歇息了片刻。
忽然听闻坤宁宫那边派人来传召,原来是王皇后想要与她说说话。
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人,让柳映梨揣摩着王皇后的心思。
是想要质问她,苏扶楹为何没有回来?
江肆道:“殿下离京的这段时间,林贵人生下了小皇子,而被晋升为娴妃,移居……微宁宫。”
柳映梨眼神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微宁宫,曾是母妃的居所?”
“正是。”
她看向窗外静谧的院落,一言不发。
文帝曾对母妃万般猜忌,最终亲手促成了她的死亡。
如今宫中有新生命降临,他重视小皇子,重视娴妃,流水一样的补品每日都要传进微宁宫。
不知是真的娇宠娴妃,还是在缅怀那个死在月子里的婉贵妃?
坤宁宫。
王皇后已经梳洗完毕,一袭素衣坐在窗口前缝制着即将完成的虎头鞋。
窗外有风吹进来,她也没觉得寒冷。
今晚是除夕,文帝允许宫人们可以在护城河边赏烟花,喧嚣的热闹后,长夜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参见皇后娘娘,儿臣来迟了。”
柳映梨故意拖了半个时辰才来,没想到她居然还在等着。
王皇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褪去华服,未施粉黛,散落下来的素发漾荡着一股母性的光辉。
她手中的虎头鞋,已经快要制成了。
“你为何不愿随着他们唤本宫一声母后呢?”王皇后抬眼宽慰笑着,缝线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柳映梨乖顺回答:“无论是母后,还是皇后娘娘,您都是后宫之首。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体己渡人,何必在乎不重要的称呼呢。”
她轻轻一笑:“太子总说你的性子执拗,嘴皮子又灵敏,本宫只当他是在夸奖你,今日看来,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