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笑话】
长安城的雪迟迟未落,大明宫里的火盆却烧得通红。正月二十一,唐昭宗李晔抖开改元诏书,“景福”二字墨迹未干。宦官杨复恭站在殿下冷笑——这位“阿父”早把皇帝当傀儡,凤翔来的急报正躺在他袖中:李茂贞带着五镇节度使,已杀向山南西道。
昭宗念完诏书,朝臣们山呼万岁,心里却门儿清:改元不过是个笑话。关中的兵权早被李茂贞捏在手里,这位爷连讨伐杨守亮的奏章都懒得等朝廷批复,直接提刀砍人去了。
果然,二月刚到,李茂贞的捷报和刀子一块儿递进长安——山南西道的兴元城破了,杨复恭的干儿子杨守亮裹着宦官老爹往阆州逃。昭宗盯着捷报发呆,朱笔一哆嗦,把李茂贞封为山南西道招讨使。宦官们窃窃私语:“陛下这诏书,倒像是给死人烧的纸钱。”
【斗门的泥巴】
同一片天底下,朱温在河南摔了个狗啃泥。二月寒风中,他亲率大军扑向天平节度使朱瑄,结果在斗门被伏击。朱瑄的骑兵从麦田里冲出来时,朱温的儿子朱友裕早溜得没影。汴军像被捅了窝的马蜂,朱温连铠甲都跑丢了,光着脚丫子窜进汴州城。史书冷冰冰记下一笔:“全忠仅以身免。”——这位后来的梁太祖,此刻满身泥巴,比田里的萝卜还狼狈。
【河北的算盘】
河北的算盘珠子打得震天响。成德节度使王镕和卢龙李匡威合计着:“李克用这独眼龙太狂,得削他!”两镇凑了十万人马,开春就杀向河东。李克用派义子李嗣勋迎战,三万人头落地。可独眼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三月在新市,王镕伏兵齐出,杀得沙陀骑兵丢盔弃甲。等到四月朝廷的调解诏书送到,两边都杀不动了,李克用啐了口血沫子:“等着,老子回头收拾你们!”
他没想到,这话竟被自己的养子李存孝听进了心里。九月秋凉,李存孝把邢州、洺州、磁州的地契打包送给朝廷,上书要讨伐义父。昭宗捏着奏章直哆嗦——他哪来的兵给李存孝?这诏书,终究成了擦眼泪的废纸。
【淮南的饿鬼】
长江边的故事更惨烈。孙儒围了宣州半年,城里饿得连老鼠都绝了种。杨行密蹲在扬州啃树皮,突然一拍大腿:“断他粮道!”六月梅雨里,孙儒的兵瘫在泥地里拉肚子,杨行密的刀已经架到脖子上。孙儒被砍头时,天上打了个闷雷。杨行密抹了把脸上的血,转头对亲信说:“给朝廷报捷吧,淮南归咱们了。”
长安的宦官们忙着传看孙儒的人头,没人注意诏书上怎么写——反正杨行密早把田頵摁在宣州,安仁义塞进润州。南方的天,悄无声息地变了颜色。
【徐州的火】
时溥在徐州城头望眼欲穿。从四月等到十一月,濠州、泗州的降书雪片般飞向朱温。当庞师古的汴军撞开城门时,时溥抱着节度使印信爬上燕子楼。火光照亮了他最后的表情——这位曾镇压黄巢的功臣,终究把自己烧成了灰。朱温在汴州咧嘴大笑,转头望向淮南:“杨行密,咱们淮河上见!”
【长安的灯笼】
腊月二十九,长安城终于落了雪。司天监的官员捧着《景福崇玄历》进宫,昭宗正盯着李茂贞“请封秦王”的奏章发呆。新历法算准了节气,却算不准人心。宫檐下的“景福”灯笼忽明忽暗,一阵穿堂风掠过,噗地灭了。
宦官们小跑着换灯笼,没人抬头看天——紫微垣的帝星,已经黯得快要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