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冬也看到了机场大屏里季砚深的发布会直播,顿住脚步,后面的舞团姑娘们全都驻足看发布会,个个欢呼雀跃,目露艳羡。
“季总也太爱师姐了叭!”
“什么绝世好男人!”
远在江城的时微,也早就点开了直播。
今天的季砚深,一身黑白禁欲系西装,伫立在蓝底白字的背景墙前,半人高的讲台上,支起话筒。
台下坐着全国各地数家媒体记者,后墙根一排摄影师架起照相机,镁光灯不停闪烁。
男人双手搭着讲台,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反着冷光,一双深眸直视摄像镜头,薄唇翕动,继续澄清近日来的各种绯闻。
“我与周京雪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无暧昧、无婚约!”
“的确,我与妻子时微因为生活中的一点摩擦,目前处于离婚冷静期,但我季砚深就此宣誓,我的爱人永远是时微,不管我能否挽回她,此生都非她不娶!”
男人掷地有声的话,一字一句透过话筒传到手机扩音器,敲击、震颤着时微的心。
屏幕里,季砚深那双深情眼正“直视”着她,炽烈、笃定,一如曾经的一次次表白!
时微发懵,也难以置信。
他昨晚那个态度,说的话,不是确定要娶周京雪的吗?
下一秒,透过他的眼神,时微仿佛明白,昨晚,他说的是反话,对她冷漠是因为生气。
气她以为,他会放弃她,另娶别人。
周遭的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时微已然平静的心湖,激荡起层层波浪,汹涌成旋涡,她整个人又被卷了进去。
脑海都是过往他的好,他的付出,以及车祸时紧紧抱着她,视若珍宝的模样……
与此同时,老宅里的周琼芝抄起茶杯,摔掼在了地上,嘴唇气得绛紫。
联姻是假的?还是她的好大儿为了那个性无能的时微,放弃了周家小姐?
就算是绯闻,为什么选在今天澄清?
拖个一天,下周股价涨回来,保住总裁位置不就成了吗?
他这公司是不想要了吗?
周琼芝想着季砚深宁可牺牲前程讨时微欢心,挽回她,气得捂着绞痛的胸口,呼吸不畅,整个人瘫坐在红木沙发里,哆嗦着要叫许妈。
这会儿,只听电视里,他的好儿子又道:
“因为我个人原因,给季氏集团造成巨大损失,我自认为不能继续胜任季氏集团总裁一职,尊重季董事长的裁定,且主动辞去季氏总裁一职。”
“对一直以来支持、信赖季氏集团的股东、股民,我深感抱歉!”
“各位,对不起!”
屏幕里,西装革履的季砚深离开讲台,系上西服扣子,而后,深深鞠了一躬。
他这话一出,季老太爷和大房一家纷纷震惊!
季砚深居然主动放弃总裁职位!
震惊之余,季砚霖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一脸得意,“爷爷,砚深这小子还真是大情种呢,去年为了时微差点丧命,今年连公司都不要了!”
季老太爷双手扁在身后,踱着步,神情凝重,路过檀木书桌时,目光忽地瞥见蓝色封面古法装订版的《易经》。
这是当今着名大书法家手抄本。
前几天,季砚深让人送来,说是送他的礼物。
季老太爷眯着眼皮,脑海都是季砚深那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
“砚霖,你若有那小子一半的心机、谋略,我也就知足了!”
一半也不必,两成就够了!
季砚霖有那小子两成的心机、谋略,他这老古董也就能真正退居幕后,安享天伦了!
季砚霖一震,放下长腿,走到老人身后,“爷爷,您什么意思?”
季老太爷攥紧双手,眼锋一转,“他这是以退为进!”
“那小子人生就没有‘放弃’二字!一旦反常必有妖!”
“他放出和周家联姻的消息,只是为了哄媳妇,他还有别的法子斗咱们!”
季老太爷指尖不停点着桌面,“季砚霖,你立刻吩咐操盘手护盘!季砚深那小子是想趁机抄底!”
季砚深突然主动会被视为重大利空,市场恐慌抛售导致股价下跌。
他想明白了,这小子是想通过制造利空(辞职)打压季氏股价,低价收购流通股或大股东股份,最终控股夺权!
季砚霖似懂非懂,看着爷爷神情严肃,十分焦急的样子,立即去交代。
新闻发布会结束。
季砚深在保镖的护送下,乘电梯直达b1层,坐进幻影。
刚点了支烟,副驾的周奕向他报告,“季总,季经理刚刚吩咐操盘手护盘。”
季砚深嗤的一声,青白烟雾后的俊脸噙着淡笑,“亡羊补牢。”
周奕微愣,也后知后觉,“老板,我想明白了,您之前借苏暖暖故意放出自己出轨绯闻,就是要季氏股价大跌,趁机联合外部资本周家,大肆收购季氏股份,增加持有股权!”
季砚深弹了弹烟灰,黑眸睨着某一点,“那老古董总拿生孩子这一招蹩我的短腿,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周奕一惊。
一双睿智的眼眸注视着后排的季砚深。
他西装笔挺,坐在豪华真皮椅里,下颌微仰,指间香烟缭绕,周身弥漫着上位者的倨傲。
这份傲气,源于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底气!
这样的季砚深,很难不让周奕这个初出茅庐的金融系硕士毕业的高材生,钦佩、崇拜!
周奕回神,笑道:“季总,现在可以给夫人订玫瑰了?”
当众宣誓,妻子只有她一个,为她放弃翻身的机会,夫人这次不回头才怪!
季砚深眼皮一撩,睨着他,脸上依旧写着“愚蠢”二字。
周奕:“……”
季砚深缓缓吐出烟圈,语气淡淡,“猎手松开利爪放走猎物,是要猎物乖乖爬回来。”
周奕呼吸一窒。
他要让时微因愧疚主动回归,而非强行征服。
妥妥地拿捏住了道德感高、责任感强的时微!
季砚深又交代一句:“订张机票,我去山里闭关两天。”
周奕点头,“对了,周小姐还想约您吃饭来着。”
季砚深仰靠在椅背里,阖着眼皮,“打发她回京城去。”
周奕,“是。”
……
季砚深的高调宣誓,一度让时微成为全网艳羡的幸福女人。
六年热烈追求,为她差点丧命。如今,时微跛了一只脚,事业陨落,还被爆出看心理科,容颜憔悴的照片,季砚深还能对她不离不弃,网友感慨:真爱!
尤其今天,他明明可以不澄清绯闻,却宁愿一无所有也这么做,给予时微这个原配安全感,属实是纯爱战士!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真出轨!
别墅里,时微拨季砚深的电话,提示关机,又打给周奕。
周奕,“夫人,季总情绪低落,要闭关两天,此刻,应该在飞往台城的航班上。”
时微捏紧了手机,“周奕,他真不打算争取季氏了吗?”
周奕叹了一口气,“这我不清楚,我揣测,季总可能觉得没意义吧。”
时微心下一沉。
忽地想起新婚夜,他轻轻拥着她在阳台晒月光,男人喝了酒,在她耳边絮叨,“老婆,遇见你的时候,正是我人生低谷,你在舞台上,像是一束光……”
“我那时想,势必要将姑娘追到手,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无忧无虑,活在我的羽翼下。”
为她,他努力丰满羽翼,于26岁接手季氏。
如今,没了她,他连季氏也一并放弃了。
“夫人,季总上次后背的伤口一直没痊愈,每天都在低烧,刚老宅打电话来,说老太太也气住院了,季总还不知道,我先去医院看看,安排安排。”
听着周奕的话,时微回神。
婆婆应该是真气病了!
季砚深是她在季家扬眉吐气的唯一靠山,如今,他离了职,她不急才怪。
时微去了医院,在病房门口,看见季棠陪在床畔,她没进去。
和季棠聊了几句,问清楚没什么大碍后,她没进病房,免得再刺激到她。
稍后,时微订了飞往台城的机票。
航班是在第二天上午九点,时微一早赶去机场,直飞台城,又坐了四个小时的车,终于抵达山区。
她上次来这边,是四个月前,脚受伤那次。
季砚深在这里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宋风合院,那时,他们过来这边度假。
山里空气清新,远离喧嚣。
半山腰,林荫掩映着一栋白墙灰瓦宅邸,门头鎏金大字写着:微园。
时微叩响门板上的铜鎏莲纹门环。
隔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门缝里渗出松木沉香,管家海叔探出身,看见她,明显一愣,转瞬欣喜招呼,“时微来了!”
时微点头,“海叔。”
海叔接过她的行李箱,“快进来。”
时微踏进门槛,刚进院子,便看见一道颀长挺拔身影。
男人白衬衫,牛仔裤,站在一墙的爬藤白玫瑰花下,双手戴着手套,握着园艺剪刀正在修剪多余的枝蔓。
他嘴角叼着烟,动作熟练利落,一副居家男人范儿。
“山里露重,气温低,他夜里咳了半宿。”海叔低声地说。
时微点点头,朝他走去。
空气里都是玫瑰的芬芳,小径两旁盛开着黄白相间的一年蓬野花,地砖缝隙里匍匐着一片片蓝色阿拉伯婆婆纳。
“季砚深。”到了他身后,她轻声喊。
男人置若罔闻,继续修剪。
脚边一堆枝条,还有零星的残花。
时微拧眉,又走近几步,“季砚深。”
季砚深摘下嘴角香烟,转身,语气淡淡,“什么事?”
很冷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