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思站起身来:“曹大人,本官不在府署的这几日,府署的公务就劳烦你多费心了。”曹大人连忙起身应下。
不多时,林泳思与李闻溪便带着一队衙役,快马加鞭赶往清河县,到达后,他们直奔案发现场。
这应该是个相当新鲜的现场,李闻溪心想,这回总能发现些新的线索,找到解决案件的突破口了吧?
事实证明,是她太乐观了。
这起案子是新发现的没错,但这并不代表死者是这几日才死的。
死者独居在一间极偏僻的民宅里,左边紧邻河道,右边长期无人居住,几乎成了流浪人员的聚集地,这次报案的,就是个流浪汉,已经被衙役控制起来了。
民宅门口,聚集着稀稀拉拉几个衙役,都一副嫌恶的模样,似是极不情愿被派来干这趟差使。
李闻溪很快就明白了为何衙役们都很嫌弃,她刚走进院内,还未入正屋,就闻到了让她挥之不去的恶臭。
好浓的尸臭味啊,甚至比之前她在义庄验看的第一起案子的死者还臭!
盛夏时节虽过,但秋老虎的威力同样不容小觑,尸体腐败得很快,她皱了皱眉,忍住想吐的冲动,捂紧口鼻,进了现场。
一具女尸横陈床上,未着寸缕,全身发绿,布满了青色的腐败静脉网,乍一看真的挺吓人的,恐怕再晚几天发现,她都要变巨人观了,到时候才是真的臭不可闻。
女尸的脖颈处,濒死时的掐痕泛着绿色,李闻溪凑近了些,女尸的容貌依稀可辨,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死者是她认识的人?不应该啊,她以前从未来过清河,怎么可能偏僻的民宅里死亡的妇人,正好是她认识的,这个概率太低了。
现场被翻得很乱,妇人的一只妆匣大开着,内里不见财物,确实很像杀人劫掠。
可这妇人的衣衫,除了地上散乱放着的这些,床角可还有一套被叠得齐整的,肚兜和亵裤摆在最上面。
从现场判断,妇人是自己脱下了衣物,没有半点被强迫的意思。
这现场,也很奇怪啊,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她走出正屋,抬手招了招,让候在一旁的阿福上前回话。
阿福忙不迭地跑过来,在离李闻溪半米的位置站定,脸上的笑容一僵,又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嘴角一抽:“大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真有些忍不住了,连告罪都来不及,一扭头,直接吐在了地上。
“对不住,大人,您身上这味~小的对不住了,呕~~~”
李闻溪连忙后退几步,她是深知尸臭的威力的,用现代进化论的观点解释,这是根植于人类基因内、对同类死亡的恐惧演化的,用排泄物的臭味可以中和一二,因为有排泄物的地方,一般会被认为是安全的。
“好了好了,本官离你远一点,说说吧,死者是怎么被发现的,可查明了身份了?”
阿福吐光了胃里的东西,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捂住口鼻,有些可惜自己专门花了十个铜钱,在淮安吃的羊汤。
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回大人,死者的身份暂时还没查出来。”
“据第一个发现她的乞儿说,他在此处借住了半年有余,白日沿街乞讨,夜晚溜进隔壁睡觉,这几日总觉得这附近臭烘烘的,他闻来闻去,觉得还是隔壁味道最浓,见院门虚掩,就好奇进去瞅瞅,结果就瞧见了尸首。”
那乞儿当场吓尿了裤子,手脚并用逃了出去,叫得声嘶力竭,惊动了远处的邻居,这才报了官。
“去把那个报案的流浪汉带过来,本官要亲自问问他。”
阿福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那个流浪汉带到了李闻溪面前。
那小乞儿年岁不大,大约还未成年,身形瘦弱,头发蓬乱如草,脸上满是污垢,眼神中透露出惊恐与不安。
他一见到李闻溪,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嘟囔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闻着臭,见门没关,这才进来看看,没想到发现了死人,小的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李闻溪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你且起来,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在这附近借住多久了?”
小乞儿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回答:“回大人,小的在此处借住有半年多了。”
李闻溪接着问:“那你发现尸体之前,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小乞儿想了想,摇了摇头:“大人,小的白天都不敢来的,旁的人看到,会赶我们走的。每天都天黑透了才来,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小的根本不知道隔壁有人住,还以为同样是个空房呢。”
这一片是清河的贫民窟,九年前亡国时,清河县可没有淮安府那么高的围墙,被叛军和流民烧杀抢掠了不止一回,老弱妇孺死伤惨重,一直到现在,人口也没恢复过来,空房多了去了。
“小的这几日闻着这附近臭烘烘的,一开始还以为是垃圾堆的味道,后来臭味越来越大,小的越闻越不对劲,才发现是从隔壁传出来的。”
这小乞儿身形单薄,比她还瘦,房内的女尸却是个正常的女子,真打起来,不一定谁扼死谁呢。
李闻溪最后又问:“你以前从未见过死者?”
“是,小的没见过。”
她示意衙役先将流浪汉带下去。
没想到,一个新现场,并没有带来新的线索,反而需要解决的问题更多了。
她朝着林泳思抱拳:“林大人,目前看来,这流浪汉似乎没有说谎。杀人劫财这个说法,却有些牵强了。当务之急,是先查明女尸身份。”
这女人应该是正经的住户,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堂屋还有新的碗筷,既然这乞儿不曾见过,想来新搬来不久,如若仅女子一人独居,恐怕为了避免麻烦,轻易不会抛头露面。
阿福的动作很快,查了户档,找到了房主。
房主梁满仓是个家境颇不错的小地主,名下的房产也多,这一处抵债来的破屋早被他忘在脑后了,当衙役找上门时,他还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