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晚一个人走在青石砖铺成的宫道上,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方才太后那尖酸刻薄的模样,越想越气。
厉瑾玄在这时跟上。
江映晚阴阳道:“你不留在宫中尽孝,跑过来追我做什么。”
厉瑾玄轻声安慰:“太后年纪大了,行事愈发糊涂,倘若她做了或者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江映晚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
厉瑾玄语气焦急又郑重:“本王替她给你道歉。”
江映晚停下脚步,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一眼,然后继续大步向前。
厉瑾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来往的宫人纷纷侧目,如此小心翼翼,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玄王殿下吗?
城外集中营,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杜福宝扛着扫帚虎视眈眈地瞪着来人。
周时瑾脸色难看道:“我说了,今日我来,只为求药。”
杜福宝皱眉道:“我说了,晚姐姐不在!”
周时瑾却认定了江映晚是故意闭门不见,带着身后的家仆直接往里硬闯。
边闯还边大声嚷嚷:“难道在医者眼中,病患还分三六九等?
你既有本事制药,又为何偏偏对我见死不救?
难道就因为我们之前的过节,你就要公报私仇?”
杜福宝吊儿郎当地掏了掏耳朵,论起扫把直直他的面门:“喂,挺大个男人,站在这里跟泼妇骂街似的,你要不要脸。”
周时瑾面容扭曲,威胁道:“臭丫头,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恰巧昨日刚下过雨,杜福宝拿着扫帚在泥坑里用力蘸了蘸,然后直接往周时瑾身上招呼。
杜福宝:“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杜福宝从小身体健硕,来到上京以后又跟着杜总领在军营里习了一段武。所以她打起周时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自然是手到擒来。
周时瑾一行人被打得到处乱窜,脸上也纷纷挂了污。
直到周时瑾呼吸不畅,一下子栽倒在地。
杜福宝扛着扫帚,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这群人渣,再敢来骚扰晚姐姐,我见一次,打一次!”
周时瑾:“臭丫头,你们杜家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下去!”
杜福宝不屑地嗤笑一声:“我今日才知道,你们周家权利有这么大?”
周时瑾被噎得说不出来一句话。
厉瑾玄和江映晚在此时赶了回来。
江映晚刚下马车,便看见杜福宝指着一个人的鼻子在破口大骂。
或许角度的问题,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周时瑾的脸。
待她走近一看,她惊讶地放大了瞳孔。
“周时瑾?”
“你来这儿做什么?”
周时瑾狼狈起身,冲着厉瑾玄虚行一礼,转头对江映晚说道:“听说你研制出了治疗天花的药物。”
“我似乎感染上了天花…”
江映晚挑眉:“所以呢?你今天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问医求药,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们周家不是大苍最出名的医学世家吗?
你不是自许年纪轻轻就医术精湛吗?
以血入药治疗心疾这种办法你都想得出来,区区天花怎么会难道周神医你呢!”
周时瑾脸色铁青,生硬地说了句:“过去的事,江小姐又何必在耿耿于怀…”
江映晚不愿意在与他多费口舌,直接转身:
“我的药不给狗吃,所以,不送。”
周时瑾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江映晚的背影大喊:
“求医问道,你怎可因为一己之私,对病人见死不救!”
厉瑾玄拧眉,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周时瑾喊完这番话,便捂着胸脯大口大口喘息着。
他从袖中拿出药丸服下,片刻后,气色缓和些许。
江映晚看着他如今这副模样,心中愈发觉得可笑:
“没想到,满口大义凛然的周公子,竟也会这么、怕死!”
周时瑾理所应当道:“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所以我并不觉得丢人。”
江映晚听后破天荒地点了点头,随即返回到周时瑾身边。
她居高临下道:“你若真想要我的药,也不是不可能。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时瑾看到了生的希望,急忙问道:“什么条件?”
江映晚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漫不经心道:“你确定要我在这儿说?”
江映晚抬起脚步,周时瑾立马起身跟上。
他身后的随从还想跟上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住。
厉瑾玄和杜福宝两人唯恐江映晚的安全受到威胁,一左一右气势汹汹地跟在江映晚身后,那阵势,倒是有一些像哼哈二将!
皇宫,御书房。
厉彦辰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父皇急召儿臣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皇帝目光如鹰地盯着厉彦辰,仔细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皇帝:“你这话问的,我们是父子,朕没事就不能传你入宫陪朕叙叙家常了?”
厉彦辰闻言错愕一瞬:“承蒙父皇厚爱,儿臣倍感荣幸。”
皇帝长叹一口气:“辰儿,你可知你去你皇祖母病了?”
厉彦辰:“那父皇为何不传儿臣入宫侍疾?
还有,汝阳那边也没有得到消息。”
皇帝敛眉道:“那是因为,你皇祖母,感染了天花!”
厉彦辰眼中震惊不似作假。
皇帝见此,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他现在只希望,他这个儿子,别丧心病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样,他或许可以保他一命。
“你又可知,你皇祖母突然病发,是遭人陷害!”
厉彦辰气愤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对皇祖母下如此毒手。
父皇,您可一定要严惩凶手,为皇祖母撑腰。”
皇帝幽幽道:“是锦绣宫的清嫔,东窗事发后,清嫔已经畏罪自杀,不过她临死前,留下一封绝笔信。信中明确说明,她做这一切,皆是受你的指使…”
厉彦辰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什么?”
厉彦辰以膝为足,爬到皇帝跟前:“父皇明鉴,儿臣与清嫔,并不相熟,她如何会受儿臣驱使,谋害皇祖母?
再者说,皇祖母对儿臣和汝阳一向疼爱有加,儿臣实在没理由这么做啊…”
皇帝起身,假惺惺将人扶起:“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宣你入宫。”
厉彦辰听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父皇的意思?”
皇帝神情庄肃:“清嫔从前,是靖安王府的歌姬!”
厉彦辰皱眉:“父皇的意思,是叔公?”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应当明白,有些事情,没必要宣之于口。”
厉彦辰复杂地望着皇帝,皇帝却淡然地挥了挥手:
“好了,朕今日宣你进宫,就想跟你说这些,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最近天花横行,你若无事,就老实待在府中,不要到处乱跑。
对了,朕前段时间还听说,你府上姬妾有了身孕,算算日子,朕马上就能抱孙子了。
这个孩子,虽然是庶出,但确实朕的长孙,朕已经决定了,等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朕都打算把他接到宫中亲自教养,辰儿对此,可有异议?”
厉彦辰跪地叩首:“父皇厚爱,儿臣先行替子谢过。”
皇帝:“好了,起来吧。”
皇帝:“王全,包两株紫参给辰郡王带上。”
厉彦辰抱拳颔首:“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厉彦辰前脚离开不久,皇帝气愤地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
王全跪下:“陛下息怒。”
皇帝冷哼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
皇帝:“一切可都安排妥当?”
王全点头:“按您旨意,从今日起,郡王府的一举一动,皆在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