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约莫几根烟的功夫,傻柱也换了身自己觉得最体面的蓝布中山装,衣服洗得有些发白,扣子也扣得严严实实。
他深吸一口气,揣好了钱和票,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小院,朝着相反方向的供销社走去。他得赶紧把提亲的几样礼品给置办齐全了!
而此刻,在另一个方向的大街上,许大茂瞪着自行车,后座上驮着易中海,两人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连傻柱的影子都没看见。
“刚才那大汉指的路,没错啊!”许大茂喘着粗气,叉着腰,四处张望。
易中海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大茂,咱们......别是让那人给涮了吧?”
许大茂一愣:“不能吧?他涮咱们图啥啊?”
图啥?易中海也说不上来,但一种被戏戏弄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他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感觉到,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而傻柱这边出了院子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城北这边最大的供销社。
这地方可比他们南锣鼓巷附近的那个大多了,货也齐全。
他一进门就见到柜台后面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售货员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冷不热的道:“同志,买点什么?”
傻柱深吸一口气,把钱媒婆嘱咐的“四样礼”跟售货员说了一遍。
东西买齐后,用网兜装着,沉甸甸地提在手里。
傻柱没敢耽搁,按照钱媒婆画的路线,故意绕开了主干道,专挑那些七拐八绕的小胡同走。
走得急,步子迈的也大,额头上很快就见了汗,他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生怕易中海或者许大茂那两张讨厌的脸从哪个墙角冒出来。
与此同时,在南边那条街上瞎转悠的易中海和许大茂,已经是又累又渴,他们已经急的满头大汗,现在已经能确定傻柱是相亲了,但人家姑娘的信息他们是一点也不清楚。
“妈的!肯定是让那孙子给耍了!”
许大茂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叉着腰,呼哧带喘地骂着刚才的傀儡大汉,殊不知大汉跟在易中海两人的后面,将他们说的话全都挺了进去。
而张建军也想看看傻柱要是真的结婚了,这易中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张建军也没让傀儡显出身形,许大茂又接着说道:
“我就说那家伙看着就不像好人!不是本地的蹲那儿充什么大尾巴狼,还给咱们报信,一看就是跟傻柱一伙儿的!没想到这傻柱心眼儿这么多了!”
易中海则脸色铁青,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他比许大茂更沉得住气,但此刻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傻柱这次相亲,看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连他们跟踪都算计进去了,还找了人故意误导他们。
这说明什么?说明傻柱是铁了心要成这个家,而且防他们跟防贼似的!
“走,回刚才那胡同!”易中海当机立断,声音阴沉道,“傻柱肯定还在那附近!他不可能就呆在屋里不出来!咱们就是挨家挨户地问,也得把他揪出来!”
“对!揪出来!”许大茂也是找的有点急躁了跟着附和,“绝不能让他舒坦了!”他仿佛已经看到傻柱亲事黄了之后那副沮丧的嘴脸。
两人也顾不上累了,许大茂重新骑上车,驮着易中海,又吭哧吭哧地往回赶。这一来一回,时间可就耽搁大了。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回到最初那个胡同口时,太阳都已经快升到头顶心了。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老头坐在自家门口的马扎上晒太阳,还有几个孩子追逐打闹。
易中海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走到一个正眯着眼睛打盹的老头面前,客气地问道:
“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事儿。您这两天,见没见着一个生人?二十多岁,2个子不算太高,可能是来走亲戚也可能是租房子的?”
老头睁开眼,打量了易中海一下,慢悠悠地摇了摇头:“没留意。这胡同里人来人往的,这谁记得住。”
许大茂在旁边急了,插嘴道:“可能是来这边相亲的,身边还有媒婆!您再想想!”
老头瞥了许大茂一眼,对他那急切的样子有点不满,还是摇头:“没看见。”
易中海心里一沉,又连着问了好几个人,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要么是真没看见,要么是这胡同里的人警惕性高,不愿意跟陌生人透露邻居的信息。
就在易中海和许大茂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胡同里乱转,挨个门缝瞅的时候,傻柱已经提着厚重的礼物,按照钱媒婆给的地址,找到了李丽家所在的那个小院。
李丽家住在这一片典型的二进四合院里,不过院子不大。
傻柱站在李丽家房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那扇漆皮有些剥落的木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阿姨,是我,何雨柱!”傻柱赶紧应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干。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李丽的母亲,一个看起来挺利索的中年妇女,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正在忙活。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傻柱,目光在他手里那沉甸甸的网兜上停留了一瞬,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哦,你就是是小何啊,快进来快进来!”
傻柱连忙侧身进了门。李丽家的房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李丽和她父亲,一位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正从正屋里迎出来。
李丽看到傻柱,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嘴角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她父亲则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但那眼神也在仔细打量着傻柱。
“叔叔,阿姨!”
傻柱赶紧把礼物递上去,笨拙地说道,“这......我家里也没有老人,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您别介意。”
李母接过东西,客气道:“哎呦,不介意不介意!”
几人进了屋。屋子不大,家具也简单。
炕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凉菜,看样子是准备留傻柱吃饭了。钱媒婆也在屋里,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你小子不错啊!”
接下来的流程,傻柱几乎是晕晕乎乎跟着走的。
李丽的父亲话不多,主要是李母在问。问他在轧钢厂干什么工作,一个月挣多少,家里还有什么人,住在哪儿,房子情况怎么样......
傻柱一一老实回答。说到工作是食堂大厨,一个月三十七块五。
家里就一个妹妹何雨水,而且已经上班了。
他们现在住在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是个三进四合院,这也不是什么大杂院,而且他住的正房还都是自己家的私房,里面的邻居都是轧钢厂的职工家属,他们也放心不少。
但一想到钱媒婆跟他们说的,傻柱这几次相亲都不太顺利,又院子里的人从中作梗的时候,脸上露出犹豫。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傻柱捕捉到了,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好在钱媒婆及时开口,打着圆场:“哎呀,柱子他们院里也没什么坏人,他之前都跟我说了,除了有个叫许大茂的总是跟他作对之外,剩下的人都挺和善的,之前他相亲也是他们好心说错了话,而且柱子他爸早早的就走了,要不是他们帮衬,哪能有现在的柱子啊!你说是不?柱子!”
傻柱也跟着附和,傻柱虽然跟秦淮如生气,但心里还是认为他们不可能诚心搅和自己相亲,所以之前就跟钱媒婆沟通好了。
李父闷头“嗯”了一声,掏出烟袋锅子,开始慢悠悠地装烟丝。
而钱媒婆见状又接着道:“你看你们俩李丽,性格好,在外面也不容易受欺负,况且柱子也不是能让媳妇儿受人欺负的主儿,你说是吧!”
李母笑了笑点点头,对于自己家女儿他们当然了解,虽然不是泼辣的性格,但在外面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接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傻柱平时在家做不做饭,平时喜欢吃什么。
傻柱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赶紧表示自己就是厨子,做饭没问题,以后家里的饭他包了都行!
这话给李丽哄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屋里的气氛这才又重新活络起来。
众人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稍微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在院里喊:“钱姐!钱姐!我刚从荣中堂胡同那边过来,胡同里有俩人现在正挨家挨户打听有没有来个叫何雨柱的,还问有没有姑娘相亲呢!你说是不是何雨柱那个邻居?”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傻柱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拳头猛地攥紧!许大茂!这个许大茂真是阴魂不散啊,非得搅和得我娶不上媳妇你才甘心?
还有易中海怎么也跟过来干啥啊!真是添乱!也幸亏没追到这边来,要不然真让你们得逞了。
李父装烟丝的手停住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李母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担忧地看向傻柱,又看看自己女儿。
钱媒婆心里也是骂娘,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她赶紧对跑过来的的中年妇女说道:“哦,没事,只要没追过来就行!”
然后转向李父李母,强笑道:“你看,我就说吧!柱子他们院那帮人,就见不得别人好!这肯定想给柱子使坏了!”
李丽也急了,她也是真看上傻柱了,对于父母的看法还是很在意的,随即看着她父母说道:“爸,妈!你们可别听外人胡说!柱子他......”
傻柱猛地站起来,他觉得自己也该解释一下,好让李父李母知道自己的决心。
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叔叔,阿姨!我何雨柱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干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他们......他们就是不想让我成家,那个一大爷易中海,想让我给他养老!那个许大茂,从小就跟我不对付!他们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来!李丽是个好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想跟她过日子!请二老相信我!”
李父看着傻柱,又看了看李丽的表情,沉默地吧嗒了两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看不太清。
李母叹了口气,对傻柱说:“小何啊,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这结婚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的事。你们院要是这么复杂,我们丽丽嫁过去,在你们院里以后可少不了要受气啊......”
这话给傻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给怼了回去。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解释什么,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屋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傻柱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父,突然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发出了“梆梆”两声轻响。
所有人都看向他。
李父抬起眼皮,平静地看向傻柱,又看了看自己女儿,最后对李母说道:“老婆子,去,把院门闩上。”
“啊?”李母一愣。
“去把门闩上。”李父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今天咱们就消停吃饭,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再者说了,那荣中堂胡同离这里也有段距离,他们想找过来也不太容易。”
然后,他看向傻柱,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语气却缓和了一些:“小何,坐下吃饭。”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屋里在座的所有人表情一松。
傻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地看着李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钱媒婆最先回过神,脸上笑开了花,赶紧扯了傻柱一把:“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你李叔!”
傻柱这才如梦初醒,他根本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他对着李父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都带了点哽咽:“谢谢李叔!谢谢阿姨!我......我以后一定对李丽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