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得差不多了,窗外的天彻底沉了下来。
众人放下碗筷时,八仙桌上的菜肴已见了底,只剩些零散的菜碟透着热闹过后的余温。
酱牛肉早被分食得只剩盘边凝着的几星油花,连沾在碟沿的肉渣都被何雨水挑着吃了;
烤鸭骨架孤零零地堆在骨碟里,肥厚的鸭皮和鲜嫩的肉都没了踪影,只剩几根光秃秃的骨头还沾着点酱汁;
那锅奶白的鲫鱼豆腐汤,此刻也只剩小半锅汤底,沉在锅底的豆腐块和鱼肉碎都被捞得干干净净,只剩几片青菜叶漂在汤面上,连飘着的油星子都淡了许多。
又坐着聊了会儿天,何雨水惦记着明天要交的作业,率先起身回了里屋,临走前还不忘抓了把油炸花生米揣在兜里。
于莉见天晚了,便招呼着于冬梅和娄晓娥收拾碗筷,三人刚要动手,沈有容也跟着站起来。
她伸手想去拿桌上的空碗:“我也来搭把手吧。”
于莉却笑着按住她的手,往何雨柱那边递了个眼神:“不用不用,你坐着歇着就好。傻柱,你送送沈姐回家,这都黑透了,让她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何雨柱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方才还靠着椅背的身子“噌”地一下直起来,眼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和期待,连忙应道:“哎,好!我这就送她回去!”
沈有容被于莉这话点破心思,脸颊“腾”地又红了,连耳根都热得发烫。
其实从两人在里屋那会,何雨柱凑在她耳边说“送你回家再好好搂一会”开始,她心里就一直打着鼓——
她早就想着,今晚就把自己彻底交给这个让她深爱着的男人。
可真到了要走的时候,那点犹豫和胆怯又冒了出来,手指悄悄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何雨柱转身就要去推沈有容停在院角的自行车,却被沈有容拉住了。
她站在廊下的阴影里,粉面泛着浅红,声音柔得像晚风:“柱子,你骑自己的车就好,我家离这儿不算近,每次让你送完我再走回来,多累啊。”
她说着顿了顿,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压得只剩两人能听见:“我还不知道你的坏心思?待会……待会让你多抱一会就是了。”
话落时,沈有容连耳尖都红透了,像染了层胭脂。
何雨柱心里一暖,上前半步凑近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有容心疼我。”
说着也压低声音,带着点急切又确认的语气:“那咱可说好了,待会让我多抱一会,可不能反悔。”
沈有容红着脸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轻轻点了点头:“我既许了你,自然不会哄你。”
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往院外走,刚到中院,就见水池边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淮茹,正低着头洗着一盆尿布,盆里的水溅得她裤脚都湿了。
她抬眼看见何雨柱和沈有容并肩走过来,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沈有容偶尔被逗得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温柔,秦淮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滋味。
她偷偷打量着沈有容,看她穿着合体的布衫,身姿窈窕,脸上带着读书人的文雅气质,再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围着灶台和尿布转的家庭妇女。
更别说沈有容还有着供销社会计的体面工作,就连身上的衣服都那么的光鲜。
论容貌身段,她输了;论学识气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酸涩还没压下去,失望又冒了上来——她原本还盼着于莉她们会来中院水池洗碗,到时候她就能趁机溜去后院,找何雨柱亲热片刻,再顺便要块肉给棒梗解馋。
下午何雨柱提着烤鸭和酱牛肉从院门口过的时候,棒梗扒着门框看,口水都差点流到衣襟上,她看在眼里,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何雨柱也看见秦淮茹了,见她蹲在那儿没动,脸上带着点失落的神色,便笑着打了声招呼:“秦姐,忙着呢?”
秦淮茹赶紧扯出一抹笑,手上还沾着肥皂泡,随手就在自己饱满的胸脯上抹了两把——方才洗尿布时溅上的水顺着衣襟往下滑,她也没多想,只想着赶紧擦干。
可这动作落在何雨柱眼里,却让他瞬间顿住脚步,眼神都直了几分,连手里的自行车把都攥紧了些。
沈有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好气地白了何雨柱一眼。
她太了解这个坏家伙了,就这点爱好,每次跟自己亲热的时候,一双手总不安分,摸起来就没完没了,此刻见了秦淮茹这无意的动作,又忍不住走神。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看沈有容这带着嗔怪的眼神,再想想之前何雨柱对沈有容的亲近,聪明的她瞬间就明白了——两人肯定有事。
可她面上半点没露,依旧笑着说道:“是啊,洗点尿布。柱子这是送沈会计回家啊?”
何雨柱这才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沈会计来我们家吃顿饭,我怎么也得平平安安把人家送回去,不然传出去,还说我不懂规矩。”
沈有容对着秦淮茹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秦姐您忙,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刚转身要走,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佟志和文丽,文丽怀里还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燕妮,看样子是刚从文丽娘家回来。
文丽看见沈有容,立刻笑着打招呼:“沈会计这是要走啊?”
“是啊,文老师。”
沈有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燕妮脸上,燕妮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睫毛又长又密。
她忍不住夸道:“哎呀,燕妮这模样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瞧这小脸蛋,跟个粉团子似的。”
文丽被夸得眉开眼笑,抱着燕妮往沈有容跟前凑了凑,故意打趣道:“那沈会计你也抓紧时间啊,找个好人家,早点生一个,到时候让燕妮跟你家孩子一起玩。”
沈有容没料到不过是打个招呼,还会被催婚,脸颊瞬间又热了,忍不住横了一眼正在和佟志寒暄的何雨柱——都怪他,要是两人早点走,哪会遇上这茬。
她也没再多说,只笑着摆了摆手:“文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何雨柱跟佟志说了句“回头再聊”,赶紧追上沈有容。
两人推着自行车往院外走,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伴着晚风里的桂花香,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温柔。
沈有容走在旁边,能清晰地闻到何雨柱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那点方才被催婚的窘迫,渐渐被即将到来的独处时光冲淡,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何雨柱和沈有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口,文丽还站在原地没动,怀里的燕妮似乎被晚风扰了睡意,轻轻哼唧了两声。
她赶紧低头拍了拍女儿的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那两人的背影望去,眉头悄悄蹙了起来。
方才沈有容跟何雨柱说话时的模样,像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心里——
沈有容看何雨柱的眼神,哪里是普通朋友该有的?
那眼里藏着的亲昵,还有被催婚时横过去的那一眼娇嗔,分明是姑娘家对着心上人时才有的模样,软乎乎的,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文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经常去供销社买东西,和沈有容平时也常打招呼,知道沈有容性子文静,待人温和,可从未见她对哪个男人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更何况,何雨柱是有媳妇的人,于莉跟沈有容还那么要好,两人经常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样子,像是亲姐妹似的。
这样要好的两个人,怎么会跟同一个男人有牵扯?
文丽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或许只是沈有容跟何雨柱熟络,才会有那样的神态。
文丽的心思本就比旁人敏锐些,平日里院里的家长里短她虽不常掺和,却也看得明白。
她悄悄抬眼扫了眼不远处水池边的秦淮茹,见秦淮茹也没再洗尿布,只拿着块布巾愣愣地擦着手,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她心里的疑惑又深了几分——难不成院里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文丽,发什么愣呢?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走?”
佟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掏出钥匙要开门,见媳妇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回头催了句。
怀里的燕妮已经重新睡熟,小嘴巴微微张着,模样乖巧得很。
文丽这才回过神,赶紧收回目光,脸上扯出一抹浅笑,掩饰着心里的波澜:“没,没什么,就是刚想着燕妮是不是该换尿布了。”
她说着,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女儿,脚步跟着佟志往自家门口挪去,可心里的疑惑却没压下去,像揣了颗小石子,硌得人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这种事不能随便瞎猜,更不能往外说——于莉怀着孕,沈有容又是个好姑娘,要是传出去什么闲话,不管是真是假,对谁都没好处。
佟志没察觉媳妇的异样,打开门后侧身让她先进屋,笑着说道:“刚从你妈那儿回来,妈还说让你多歇着,别总瞎操心。燕妮的尿布我回来前刚换过,还干着呢。”
文丽“嗯”了一声,抱着燕妮走进屋,借着屋里昏黄的灯光,她低头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深吸了口气,把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压了下去。
她告诉自己,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何雨柱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却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于莉又怀着他的孩子,他总不会做出对不起媳妇的事。
至于沈有容,说不定只是看在好闺蜜于莉的面子上,对何雨柱多了几分热络。
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方才沈有容那带着娇嗔的眼神,还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文丽轻轻叹了口气,把燕妮放在炕上盖好小被子,转身去倒热水,心里暗暗想着,往后还是多留意些,别真出了什么岔子,让院里的人看了笑话。